“说起来,楚煜之近些年怎么样?”姜望随口问起故人。
在所有渐行渐远的过客里,楚煜之是令他印象非常深刻的一位。这是一个敢在楚国说“国弊在世家”的人。
左光殊放下酒杯,拿起筷子:“就那样吧。他在朝堂上的前途基本绝了,没有向上的可能。不过他自己牵头,建了一个同义社,发展得还挺有声势,里面骨干成员,多是下层军官。”
“同义社。”姜望咂摸了片刻:“他们的结社纲领是什么?”
左光殊道:“天下大同,人人同义。”
这小子嘴上表现得不很在乎,实际上却还是颇为关注楚煜之的发展的,不然也不会对这个同义社这么清楚,张口就能说出纲领。
姜望按着酒杯:“好大的一句话。”
左光殊已不是当初那个青稚的少年,他是大楚小公爷,注定要担起左氏的人,对于同义社,他有自己的认知:“结社的纲领只能大一点,太具体了这个社办不下去。”
姜望又问:“他现在修为如何?”
左光殊道:“还是外楼境。现在分心社务,估计更难神临了。”
楚煜之本也是有着大好前途的青年,是军中后起之秀,楚国年轻一辈里叫得上名字的存在。现在基本全方面落后于同辈,盖因他走上一条注定艰难的路。
他真刀真枪的赢得了山海境名额,却在山海境里一无所获,注定要面对权贵的压力。他于山海境神魂受损,却拒绝了左光殊的元魄丹。他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拒绝了左光殊与屈舜华的友谊,誓言要为楚国的平民开一条路——
如今,他自己都没能往前走几步。
现实总是超乎想象的残酷。
而理想的光辉,又能照耀到何时呢?
姜望一声轻叹,没有说话。
他当然不会瞧不起楚煜之。
楚煜之这样的人,只要愿意低头,什么都不会缺。
越是境况艰难,越能说明他的坚持。
“大哥很关心他?”左光殊问。
“他是一个找到了自己道路,并坚持前行的人。”姜望说道:“世上如果没有这样的人存在,会很寂寞的。”
“你觉得他能成功吗?”左光殊心里是有答案的,但他还是这样问。
“不走到最后一刻,谁能说这就是终点呢?”姜望莫名想到了倒在不赎城的萧恕,慢慢说道:“至少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并坚持自己的正确。仅这两点,已胜过世上太多人。值得一份尊重。”
芸芸众生,蒙昧者多矣!
太多人茫然不知前路为何,一生浑噩。
而弃理想于半道,改弦更张,抛却自我者,更繁繁难计。
左光殊道:“聊点其它的吧。”
姜望便问:“南斗秘境里,是不是有什么三分香气楼的重要人物?”
左光殊笑了笑:“为什么这么问?”
姜望道:“来楚国的路上,我正好遇到斗昭在追杀三分香气楼的奉香真人。按理说三分香气楼行动失败,应该早就撤走才是,怎么还叫斗昭抓到了高层?所以我猜想,他们可能还有什么重要人物没有走脱,引得其他人来救。”
左光殊竖起大拇指:“姜真人真绝世也!明见万里,洞察秋毫!”
姜望一巴掌把他的大拇指拍下去:“说点我不知道的!”
左光殊笑道:“法罗已经被斗昭揪出来杀死,那重要人物应该是没有了。最多就是南斗秘境里有个叫昧月的,好像是什么心香第一?神临境的小角色,不值一提。”
教育安安教育习惯了,姜望很有兄长的自觉,赶紧敲打他:“现在这样傲慢吗?神临境都是小角色了?你什么境界?”
“别呀,神临不也分高低么?要不然怎么是你创造神临境的边荒极限,钟离炎创造神临境的开销极限?”
“这个开销……极限,是怎么个说法?”
左光殊笑起来:“他爹往牧国送了许多元石还有各类物资,车队都去了好几趟,才把人接回来。据说他在边荒被打成猪头,是呼延敬玄亲自保他性命,给他治伤,开价可高了……他就是为了冲击你的记录才去的,你不知道?”
“赎金竟以车载。”姜望不由得慨叹:“这呼延敬玄下手真黑啊!”
左光殊笑笑:“要说三分香气楼的神临,也就一个夜阑儿值得忌惮——倒不知她现在洞真了没?”
姜望瞧他一眼:“你也没交几个朋友,还全跟你不是一条路人。”
左光殊不见恼意,反而笑道:“人生不需要太多朋友,我以后执掌左氏更是如此——至少舜华姐姐和你这个大哥都还在。还不够么?”
这小子现在不容易逗生气了,反没有以前有趣。
姜望敲敲桌子:“说回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