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直接说你的诊断。”陆谟钧皱了皱眉,刚才在程子初面前的温柔尽数消失。
“这…”家庭医生有些犹豫,在这种人身边当医生就像是在刀口上舔血过日子,若不是祖上三代都是陆家的私人医生他也不会留在这里,工资虽然奇高,但万一哪天头顶上的枪走火了那也是有命挣也没命花,暗叹了一声,他还是实话实说道:“程先生对光线一点反应也没有,我估计…复明的可能性不太大。”
陆谟钧眯了眯眼睛,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不大吗?那意思是还是有的对吧。”
医生有些头皮发麻,咽了咽唾沫:“嗯,我建议还是去眼科医院看看,毕竟那里的专家更有权威性,设施也更齐全,没准能有更大的把握。”
“不必了,我相信你这个从医大出来的高材生。”他拍了拍医生的肩,手指像是无意的划过他的脖子,“子初什么时候复明了,你什么时候就可以提前退休了。”
医生早想辞职了,但男人一直不让,这看似是个机会,却是一块烫手芋头,里面那个青年的眼睛明摆着是治不好了,完全就是一条死路。
医生苦着一张脸,而陆谟钧神情淡漠,收回手转身回屋去了。
开车的司机因为翻车卡进驾驶位里死了,这人是个老光棍,没有家人,喝多了酒,自己死的倒是一干二净,男人将他的尸体买了下来。听说某个地区有一群流浪狗,长年吃不饱,既然人死了,那就为这个社会做做贡献吧。
第109章 糖是甜的还是苦的
极为轻微的咔吱声伴着几不可闻的脚步声,床榻上的程子初转过头,试探的喊了一声:“苏医生?”
一双手怜爱的抚在了他的脸上,温柔至极,像是在轻抚着一件易碎品,但程子初还是在他的手摸上来时浑身一颤,面前的黑暗和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将他包围:“主、主人。”
陆谟钧心脏猛然一紧,连呼吸都疼,像是有人在使劲揉捏撕扯他的心脏,直至将它狠狠碾碎踩在了脚下,程子初见他不说话便又叫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是生怕惹得他不快,陆谟钧微微回过神来,声音莫名沙哑:“嗯,是我。”
他看着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心头刺痛难忍,指腹揉上眼尾,他轻轻的说:“子初…你再叫我一声陆哥哥好不好?”
程子初怔住了,良久,他嘴唇动了动,挤出了一个笑来,“怎么突然说这个…对了,苏医生走了吗?他的东西好像都还没拿走的。”
这话题转移得太过勉强,陆谟钧又怎会听不出来,他沉了眸色,好似掺杂了一丝后悔,声音沙哑至极:“再叫一声吧,不叫主人了,我不勉强你了,你再叫一声陆哥哥好不好?像小时候那样。”
程子初想笑,嘴角还没弯上去脸颊就被打湿了,他依然仰着头,轻描淡写的说:“我忘了。”
忘了,怎么会忘了。
“那就忘了吧。”喉咙阵阵发苦,一说话那苦劲就冒出去了,接触到冷空气后更是苦得胸口闷疼,陆谟钧低低一笑,用指腹替他滑掉眼角的泪珠,“不哭了,子初乖,我给你拿块糖好不好?”
‘子初乖,把糖糖吃了就不苦啦,也不能哭了哦’
黑暗里出现了两个孩子,一个大约初中了,一个还在小学,小一点的那个孩子刚喝了中药,被苦得直抽泣,哥哥从兜里掏出了两块太妃糖,撕开包装袋塞进他嘴里,又不嫌弃的给他擦眼泪鼻涕,温温柔柔的笑着:“你看,生病了就要喝苦苦的药药,所以以后要注意添衣服,这么冷的天还穿一件衣服,快过来让哥哥抱抱。”
弟弟扑进了哥哥怀里,嘴里的糖因说话而包不住,他吸了吸口水,满嘴甜味,声音稚嫩:“陆哥哥,抱抱。”
小孩子抱在一起的身影消失了,又是一片黑暗,程子初在笑,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掉,他说:“我不想吃糖,糖是苦的,不好吃,一点也不好吃。”
“甜的。”陆谟钧一点一点、又有些用力抹掉他眼角的泪,“你再尝尝好不好?”
程子初摇了摇头,无力的垂下头,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我好困,我想睡觉了。”
陆谟钧擦掉最后的眼泪,手指舍不得的在他眼尾轻轻滑弄了两下,松了手,他想亲吻那泛红的眼睛,但到底还是忍住了,“那你睡,我去看看机票,早点回国,早点回我们的家。”
程子初突然抬起了头,眼里像是挤进了一丝光,带着恨意的光,等陆谟钧再看时,那依然是双无神的眼睛:“嗯…好。”
他在程子初额头吻了吻,起身出去了。
程子初将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疲倦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