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思空与梁慧勇赶到城楼时,被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黑压压的大军震撼得一时失语。
二十一年前的记忆浮现于眼前,那时候,他们也曾站在同样的城楼上,面对着同样的敌人,发誓要守护同样的土地。这是否是现世轮回,否则,为何这些血腥的悲剧总是周而复始?
燕思空清晰地记得,当他第一次看着大军压境时的恐惧,他恐惧到双腿发软,而元卯用有力的手握着他的肩膀,用浑厚的嗓音告诉他,人可以害怕,但不可以退缩。
于是元卯率领着寡兵孤城,san----tui卓勒泰十万大军,哪怕身中流矢亦半步不曾后退。
如今的卓勒泰,带来了更多的兵马和复仇的怒火,而广宁也已经是一座坚城,当年他们能守住广宁,今日,亦不会叫蛮夷染指他们的山河百姓!
为这一天,敌我都已经做足了准备。
梁慧勇沉声道:“存亡在此一举了,思空,我相信元将军在天之灵,必定会护佑广宁,护佑辽东。”
燕思空抬头望着天,喃喃道,“爹,我们不禁要守住城池,还要与卓勒泰做一个了断,结束辽东百姓的百年之苦,保佑我们……”也保佑封野能度过此劫。
这时,一个金兵单骑驶出列阵,冲到了护城河畔,对着城楼上喊道:“我大金皇帝有令,降则秋毫无犯,不降,就屠你满城!”
燕思空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传令兵,满脸阴寒:“此卒气焰嚣张,口气狂妄,看来卓勒泰对此战,是成竹于胸啊。”
徐枫骂道:“蕞尔蛮夷,也敢称帝,我呸!”
那传令兵大笑:“襁褓小儿都能称帝,你们汉人才是笑话。”
梁慧勇喝道:“放箭。”
数箭齐发,城下之人,瞬间被扎成了刺猬。
金兵敲响了进攻的战鼓,广宁城头不甘示弱,擂鼓声震荡着人的心神。
燕思空看着自己督工修建的三道“山墙”,如三柄利剑一般直指卓勒泰大军,他胸中沸腾,热血翻涌,双拳握得咯咯直响。
来吧,这一次,我要将你们撕成碎片!
卓勒泰带来了至少十五万的兵马,除去在袭营和追击封野中损失的两万人,剩下的留守大营,他当年吃过被偷大营、不得不撤退的苦头,此次肯定不会掉以轻心。
而广宁守城之士,仅余七万。
不过,他们士气高昂。曾经的广宁,以一个后备小城和几千兵马,挡住了卓勒泰十万大军,今日的广宁有高城,有护城河,还有七万大军,何愁不能退敌,这也是他们千方百计诱卓勒泰攻城的原因。
他们将在此城之下,狠狠地消耗卓勒泰的大军,和他的求胜之心。
初春时节,天气依旧十分寒冷,为防护城河水结冰,早在入冬前,河水就被放干了,此时只留下一圈深堑,作为广宁卫的第一道屏障。不过,因为这护城河是后挖的,地理条件受限,不足四丈宽。
城头之上,弓箭手和火炮手严阵以待,其余人则看着大军逼近,心中猜测着卓勒泰要以什么方式度过城壕。
云梯?填堑?粘罕法?金人造不出精致的机械,粘罕法需要的填壕车,工艺复杂、体型庞大、不易搬运,连他们也很少用;护城河里无水,浮桥也派不上用场,那么他们究竟是用云梯呢,还是用人力填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