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咱们宗门的明日之星回来了……您这几日回得可够晚的呀……”
四周响起零碎笑声来。
虽说她假装自己是聋子,可毕竟不是真的聋,那些话语钻进耳朵,还是让她有些憋闷,但她只抿着唇没做声。
“诶?傻子千怎么不说话了啊,不会真被咱们说中了吧?……”
他们又讲了好些难听话,柳千千实在憋不住,终于反驳说她只是去找师兄而已。
师兄比这些人都好,是很好的人,她不想听见他们说师兄的坏话。
“……藏书阁的师兄?”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已经又被一阵笑声打断。
“傻子千,你还真是傻子,藏书阁那块哪会有什么师兄?你莫不是被什么男妖精蛊了去吧!”
“就是啊,藏书阁那破地方还会有人住吗,笑死人了!”
在那个晚上,她的沉默不语好像只是为旁人的碎嘴挪出空间,她想堵上耳朵,却还是一句不落地听完了那些话。
师兄是很好的,她只在心底小声说,哪怕四周彻底安静下来,大家都睡着了,漆黑夜色填塞一室,她还是在重复这句话,好像这样就可以把被夜色遗漏的空荡荡的心房也塞满。
第二日再见师兄,她虽然不安,却仍是不敢开口询问。
她怀疑自己是脑袋有问题,因为她甚至想着——就算,就算师兄真的是男妖精……可她又会马上告诫自己她不应该听信旁人的胡话,那些人说话从来没个准……
她只是傻里傻气地和师兄说:不管师兄是什么样子,我都愿意陪着师兄。
后来的事让这样的她显得有些可笑。
因为她不久后就知道了,师兄的确不是男妖精,师兄只是岑师兄而已,是独修九剑诀的,站在她无法企及的位置的剑部大师兄。
她不小心遇到之前偶尔露面高傲到不行的内门师姐到师兄的院子里向他问安,还恭谨地请教说,岑师兄是否有其他需求。
岑钧月……难怪师兄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自己的名字。
柳千千说不好自己当时的心情,她躲在不远处的暗影里,心口那种空荡荡的感觉加剧,只觉得仿佛自己是被愚弄了。
然而说到底,她这样的人好像也谈不上被愚弄,师兄好心想要帮她,尽管对她隐瞒了一部□□份,可也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她只是……可她就是……
她后来没有再去那个院子,尽管师兄前一天刚刚很郑重地告诉她说,希望她第二天可以早一些去,他有重要的话想对她说,而她第二日却没有赴约。
甚至之后她去藏书阁的时候路过那间院子,看见放在她必经之路上的伤药、剑诀,甚至是糖糕,旁边还随带的字条。
她知道那是谁给的,但她每次都假装视而不见。
她仿佛是什么要强制自己戒断的人。
在刚刚产生那些纷繁复杂的,第一次体味的格外酸涩的心情时,她首先想到的便是切断那种情绪的源头,把自己好好隔离保护起来。
她更没有流眼泪,哪怕心底有个呼呼漏气的大洞,她也没有哭,似乎反倒是有一种回归恒常的轻松。
那时的柳千千只是想着,啊,原来我还是一个人。
好像这才应该是她。
只不过,在师兄看来,她或许就像什么言而无信,突然消失的坏朋友,可她这点阴暗自卑的心绪,那时却无法向对方言明。
师兄大概是不会懂的。
而她固然第一时间有些生气师兄的隐瞒,可是想继续和师兄相处的渴念占了大头,她暗下决心一定要晋级成高阶弟子。也许等她成为更厉害的人之后,她就可以坦然讲起这些,可以更加自信地告诉师兄……告诉师兄……她……
但上辈子,她永远地失去了这个机会。
就在她的高阶弟子测试之前,她听闻了师兄的死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