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嫁衣(二)

出于微妙的愧疚心,应向沂只留下一张,把剩下的纸人都塞给了他们:“算是你们为我带路的费用。”

反正只是纸人,他随随便便就能剪出一堆来。

三人感动不已,执意要送他,盛情难却,应向沂只好答应。

鹿袖山距离昭南城百里有余,步行赶路的话大概需要两天,天色渐晚,三人带着应向沂来到附近的村子,打算歇息一夜。

村子不大,散落的房屋中一大半都是空的,屋主已经作古,几人找了间相对宽敞的借住。

小丫头身上的鳞片褪得差不多,精气神也恢复了,睡得小脸红润润的。

应向沂在她身上寻找妹妹的影子,怀念似的看了许久,才离开屋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连日的雨停了,土地微泞,一脚踩下去暄暄软软的。

应向沂坐在小木凳上,借着月光翻书。

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来来回回翻了三次,应向沂无比确定,这本书上全是图案,没有一个字。

夏天晚上,他闲着无聊的时候,会在广场上摆地摊卖剪纸。

价格不贵,还会搭送,不为赚钱,纯粹打发时间。

昨晚摆摊的时候,旁边来了个衣着破烂的老人,背着一包袱的书。

书很破旧,虽然定价低,但摆了一晚上也不见卖出去。

广场里的乞丐一晚上都收入不少,唯独老人这边无人问津。

应向沂和老人商量了下,搭着书卖剪纸。

他剪纸有些年头了,技艺很好,买的人很多,不一会儿就卖完了。

应向沂把赚的钱都给了老人,老人十分感激,给了他这本书。

老人信誓旦旦,说上面都是剪纸纹样,很适合他。

书确实很不错,应向沂沉迷剪纸,凌晨才睡着,结果醒过来就穿越了。

应向沂想起刚装修好的房子,准备开业的新店,心中一阵悲痛。

现在这些都没了。

成年人极具韧性,应向沂把书盖在脸上,消沉了一会儿,很快整理好心情。

剪子和纸人也被检查了一番,没有异样。

这把剪子跟了应向沂很多年,整体是银色的,为防磨手,手柄上缠着细细的红线。

应向沂试着和它对话,可剪子一点反应都没有,好似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院子里放着浅水缸,里面蓄满了雨水,绿油油的浮萍几乎要溢出来。

应向沂想起之前做的梦,那双湖绿色的妖冶眸子,还有那个粘稠的,湿润的吻。

舌尖隐隐作痛,他不自在地抹了把脸。

这样的亲吻太超过了,应向沂活了二十七年,从未有过。

要命的是,接吻的对象还是男人。

还好是梦。

应向沂直了二十七年,不敢深究这荒唐的梦暗示了什么。

房间里充斥着阴雨过后的霉气,应向沂吃惯了苦,不怎么介意。

这一天心神俱疲,他躺下后很快就睡着了。

窗纸破了大半,月光从孔洞中漏进来,在床头打下一片阴影。

枕头旁边的剪子毫无预兆地亮起来,诡异的光映在应向沂脸上,照出一张安然的睡颜。

应向沂沉浸在梦里。

潮湿的霉味变淡,取而代之的是草木熏香。

脸上泛起细细密密的痒意,应向沂下意识推拒,却被抓住了手。

那种痒意顺势转移到了手上,从指尖蔓延到指根,一寸都没有放过,最后包裹住指腹。

温热中带着一股暧昧的潮湿意味,热烘烘的,湿润润的。

紧接着,轻微的刺痛印在指腹上。

应向沂猛然睁开眼,正对上一双含着笑意的邪肆眸子。

熟悉的湖绿色眼睛,妖冶又勾人。

不一样的面容,一样的眼睛。

男人重新含住他的指尖,舌尖轻佻地勾了勾,在咬出来的牙印上画了个圈:“你醒了。”

“你看我的目光真热情,像是要把我吃了。”

应向沂:“……”

应向沂:“?”

哪里来的骚男人?

真以为换了张脸,我就认不出你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