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渡微州内一片寂静,乍一看上去没什么不同,行人车马,摊贩小卒,热闹又平和。

似有若无的雾气阻隔了阳光,像一层灰蒙蒙的薄纱,笼罩在这一片土地上空。

那股古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气息、味道、声音、景色……所有的一切都不那么真切。

越往里走,这种古怪的感觉越重。

迟迢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这种古怪的气息强迫他变成人形,似乎还封印了他的力量。

顾不得自己现在的模样,他快速冲过去,拉住了应向沂:“不能再继续往前了。”

“迟迢?”

他被拉入了一方幻境之中。

应向沂心中笃定,这是个要人命的强大幻境,不然怎么能幻化出他心中牵挂的人。

幻境中的迟迢和他印象中一样,只不过多了一分慌张,一直以来的从容不迫像是裂开了一条口子,露出里面细腻复杂的真实情感。

这是假的,是来骗我的。

他想。

趋利避害是本能反应,应向沂下意识挣出手,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

梦里见到的总是小兔子,白日又鲜少和迟迢见面,坠入爱河的人哪里会够,直到这时他才确定,自己对这个人的想念已经很深了。

深到明知是幻境,却舍不得推开,舍不得远离。

目光灼热,如芒在背。

迟迢捻了捻指尖,慌乱从心底蔓延开来:“你……我不是……”

被强迫化形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应向沂是不是生气了?已经发现他就是条条,也知道自己一直在骗他?

“迟迢。”

应向沂又重复了一遍,打断了他的话,在迷蒙古怪的大雾之中,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这个幻境太逼真了,连触感都很真实,细腻的感觉,温凉中又透着活生生的热度。

迟迢绷着脸,硬邦邦地点头:“怎么了?”

还愿意碰他,那应该没有太生气吧?

迟迢体贴的没有靠近,怕惊动脆弱的小娘子,殊不知这份退让更加坐实了应向沂的猜测。

他咕哝了声:“假的话,应该可以当成一场特殊的梦吧。”

分离的想念催化了热情,应向沂指腹捻住他的下唇,狠狠地揉了一把:“小迟……”

鲁莽又没有礼貌,强势到近乎狠厉。

迟迢被他突然的热情吓了一跳,瑟缩着想往后退:“你怎么了?”

无论是梦里还是梦外,应向沂总是很温柔的,他将不容置喙包裹在水中,看不出一丝棱角。

可眼前的人……

那只手从唇上移开,抚过脸侧,来到他的后颈,随即发力。

下一秒,后退的迟迢被应向沂扣进了怀里。

“我想你了。”他叹出的气息灼人,凶狠中又有一丝委屈,“可是总也见不到你。”

迟迢脱口而出:“我们不是每天都见吗?”

应向沂蹭蹭他的脸,含糊地呢喃:“小兔子不算。”

迟迢:“?”

他心如擂鼓,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冒出来:“什么小兔子?”

不会吧,不可能吧。

“你不就是我的小兔子吗?”应向沂笑声低哑,突然舔了舔他的唇,“我的小兔子,我的小迟。”

亲吻远不及他说的话令人震惊,迟迢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你都知道了?”

应向沂知道小迟是迟迢,应向沂知道梦里的人是妖尊,应向沂知道他是他。

那些逗弄的话,被他忽视的过分亲昵,在此刻一一浮出水面。他不宁的心绪,那些甜蜜的欣喜,在此时此刻都变成了笑话。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迟迢浑身冰凉,如坠冰窖,又被颈侧的唇舌渡来一层热气拉回人间。

他牙关打颤,挣扎着问道:“为什么?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他没资格指责应向沂的欺骗,却不可避免的生出被背叛的感觉。

“喜欢你。”

应向沂心尖微颤,含着他的耳尖,细细密密地吻着:“因为你不想让我知道,所以我就装作不知道。”

执拗又热烈的告白,令人心动不已。

迟迢抬起头,撞进一双映满自己的眼中,他看到了无比的真诚,这份真诚很好的抚平了他被隐瞒的愤怒和恐惧。

应向沂的眼里只有他。

这种认知令迟迢十分满意,他提起的心慢慢落下来:“可你骗了我。”

应向沂早就想过一切说开的样子,对于他的倒打一耙,本能地回应:“你不是也在骗我吗?”

迟迢心虚地移开眼,环着他的腰,埋下头。

不仅是梦里,他还有其他瞒着应向沂的事——条条。

他是那条被应向沂捡回去的小蛇,占据了应向沂的意外和例外。

迟迢本来不觉得有什么,方才差点暴露身份,令他不得不去思考,应向沂知道他是条条后会有什么反应。

会不会感到被欺骗?

会不会不想再见他?

可能出现的结果令迟迢提心吊胆,他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身为妖尊的大局观让他很快想到了合适的处理办法:抓住应向沂的把柄,让他愧疚。

话本里的佳偶天成固然惹人艳羡,但感情没办法纯粹到纯白无瑕,尤其像他们这样不同种族不同身份,更需要经营算计。

迟迢是个合格的狩猎者,隐瞒身份是他欠了应向沂,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应向沂也欠他一次。

他要让猎物,乖乖待在他身边。

渡微州的古怪气息放大了内心的渴望,迟迢修为高深,受到的影响微乎其微,应向沂就不同了。

温香软玉在怀,俗人的欲望很难抵抗,更何况他也不想抵抗。

客栈里的人旁若无人地交谈,丝毫没有搭理他们。

应向沂胡乱摸出一颗夜明珠放在桌上,弯腰抱起迟迢,稳稳地往楼上去。

迟迢惊呼一声,克制着跳下来的冲动,将头埋进他颈窝里,暗暗在心里咒骂。

忍,忍过去这个人就是他的了,届时他想怎么抱回来都行。

应向沂抿了抿唇,目光落在怀中人红透的耳尖上。

这个幻境还是有破绽的,凭迟迢那般骄傲的性子,怎么可能乖乖被他公主抱。

随意撞开一扇房门,应向沂就近将人放在桌上。

即使在幻境里,他也没有丢掉羞耻心,回身将门关得严严实实,不忘上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