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向沂的目光落在百里舒身上。
其他人纷纷看过去,神色一凛。
百里舒张了张嘴,刚吐出一个「我」字,就被应向沂的话噎了回去:“除了那个藏起来的凶手,还有谁能知道为什么。”
应向沂一脸无辜:“我说的是幕后凶手,你们都看着百里舒干什么,该不会是怀疑他吧?”
六殿想说不是你弄成这样的局面的吗,被身旁的非亦拉了一把,后者笑得灿烂:“小阎罗,小崽子把你的衣服抓破了。”
六殿低头一看,胸前果然被挠了两道,外衣和里衣都被挠破了,从锁骨一直到肋骨,露出里面苍白的皮肤。
小虎崽是白虎族的后裔,爪子锋利得很,它用前爪搭着六殿的肩膀,没多久衣服就惨死在爪钩之下了。
非亦盯着那片不像人样的皮肤,幽幽道:“我就说它把你当娘了,这是饿了找奶呢。”
六殿咬牙切齿:“想死你就直说!”
“暂时还不想死,如果你想邀请我去你家坐坐,我可以考虑一下。”非亦情真意切,“前提是你要陪吃陪玩陪……”
说到这,他便停下来了,让人家自个儿去揣摩那未尽的暧昧字眼。
六殿浑身一哆嗦,默默退后了两步:“你正常点,我没心思和你开玩笑。”
他把小虎崽往外拽了拽,想让那天杀的爪子离开自己的衣服,谁料小虎崽黏他太紧,爪钩一钩,撕下一大块布料。
「刺啦」一声,响亮极了。
原本因为百里舒而变得诡异的气氛瞬间被搅散,几秒的寂静之后,笑声便响起来了。就连不苟言笑的一殿,都满脸兴味,有些看好戏的意思。
六殿额角青筋直跳,拎着小虎崽的后颈皮,狠狠地抖了两下。
他看向迟迢,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鬼气森森的笑。后者莫名一抖,伸了伸手,带着点幸灾乐祸:“你自便。”
得了他的话,六殿有了正规的名头,正大光明的对着小虎崽教训了一番。
小虎崽瞪圆了眼睛,被揍得嗷嗷直叫,大号雪团子的毛都炸起来了,蓬松了整整一圈。
它是真的很黏六殿,即使被揍了,也没有反抗,反而嗷呜嗷呜的抱住六殿的胳膊,又乖又奶。
和个小崽子计较什么,难不成他也得在小虎崽肚皮上挠两道血痕?
六殿没了脾气,捏了捏小虎崽的耳朵,这次没有挣出手臂,笑盈盈道:“你个没脑子的,再敢挠破我的衣服,就把你爪子给剁了,用彼岸花凉拌!”
不仅小虎崽吓了一跳,就连其他人都抖了两下,无一不感慨:这就是所谓的笑面虎吧,笑得比谁都灿烂,下手比谁都狠都黑。
出于保护濒危白虎族幼崽的心情,应向沂弱弱地提醒道:“虎爪不好吃的,它要是再挠,就把它的指甲剪了吧。”
那爪钩剪掉,就没有祸害了。
六殿掂量着虎爪,笑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应向沂沉默了一会儿,从储物戒里找出一件备用衣服:“先换上吧。”
到底是冥府主事的阎罗,穿着破衣服不雅观,那划得跟被撕破衣服□□了一样。
六殿也没客气,迅速换上衣服。
他想把小虎崽丢给别人抱,结果小家伙硬是不撒爪子,谁来吼谁,只对着应向沂和一殿的时候吼的不是那么大声。
小虎崽卖的一手好可怜,吼完人就往六殿怀里拱,圆耳朵耷拉下来,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哀伤。
六殿被看的头疼不已:“我他娘的哪里像娘,它这是把我当成了脚踏几条船的负心汉,一哭二闹三装委屈呢。”
“没想到啊,这小崽子这么喜欢你。”迟迢意味深长道。
小虎崽从棺材里出来后,只对应向沂摇过尾巴,现在竟然为了六殿吼应向沂,稀奇了。
如若不是四族血脉不宜外放,他都想把小虎崽送给六殿了,免得做拆散他俩的恶人。
“它黏你,你就抱着他吧,左右不是太重。”一殿拍板决定,话锋一转,将话题又拉回了之前的分析上,“说了尸体和石碑,小应仙君对酒妖浮白一事怎么看?”
应向沂瞬间收敛笑意,眼底浮出一点冰冷的锋利:“浮白被囚禁在酒窖里,诸位也看到了,他对我很不一般。他临死前给了我一件东西,多次嘱托我要收好,我猜测他被囚禁起来,多半是因为那件东西。”
这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那件东西现在在应向沂手里,也就是幕后凶手需要的东西在应向沂手里,如果从这里下手,很可能发现更多线索。
非亦抬眼看来,眸光又黑又沉:“是件什么东西?”
应向沂没隐瞒,大大方方地说了:“是酒,酒妖自然留的是酒,他说那是他生平最得意之作。”
“你把那件东西拿出来,我们研究一下。”一殿迫不及待,“这次总算赶在他的前面了,我就不信顺藤摸瓜查不到他!”
他们还对黎长思有所怀疑,通过酒很可能确定凶手的身份。
应向沂一摊手:“没了。”
几人纷纷看过来,百里舒脱口而出:“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酒被我喝了,拿不出来。”应向沂打了个哈欠,“那酒实在是太香了,我没忍住,这一路走来,我和我媳妇儿躲在后面,一人一口喝光了。媳妇儿,那「风花雪月」是不是很好喝?”
男龙拒不配合,强势逼问:“谁是你媳妇儿?!”
敢这么叫我,不要命了是吧?
应向沂笑得见牙不见眼:“你啊,我找了别的媳妇儿,你还不得宰了他?”
迟迢哑口无言,应向沂真和别人勾搭在一起,他肯定不会忍,舍不得动应向沂,也只能宰了另一个人。
一殿和百里舒都有些着急,慌忙问道:“你别开玩笑,那「风花雪月」真的被喝了吗?”
应向沂和迟迢对视一眼,后者嗤了声,:“真的被喝了,一壶酒罢了,有什么好撒谎的。即使没有这壶酒,我也能找到幕后凶手,届时我就砍了他的四肢,把他削成人彘,封在酒坛子里。”
他说的狠厉,又变成了那个手黑心狠的妖尊大人,谁落在了他手里都捞不着好。
六殿抱着虎崽,默默往后挪,生怕一不小心得罪到这尊不好惹的杀神。
虽说他们是冥府的鬼差,但妖尊的手段太多,鬼听了也发愁。
没人敢多说了。
非亦伸了个懒腰:“酒没了,就找点其他线索吧。”
他们回到了岔路口,刚买了杜临昼尸体的土包就在不远处,微微鼓起。
非亦召出两根骨杖,往坟头一插,三下五除二就把土包挑开了,露出里面的尸体。
之前是草草埋了,只想着闯一闯死路,看看里面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如今一切线索都断了,路封死在酒窖了,他们也只能出此下策。
应向沂的分析有理有据,听起来挺像那么回事的,非亦就想着,把尸体挖出来看看,像人间的官府一样,找个仵作验验尸。
到底是故人一场,应向沂叹了口气:“我不擅长从死人身上找线索,你们谁来?”
迟迢抄着胳膊站在他身后,跟尊大佛似的,给应向沂撑台面。和这些人相比,应向沂的势力终究太弱,只能靠他保护斡旋。
一殿脸色不好,六殿蹲下身:“我来吧。”
他把小虎崽放在地上,正准备扒了尸体的衣服好好查探一番,脚边黏黏糊糊没睡醒似的小虎崽突然冲了出去,咬住了杜临昼的尸体。
没听说过老虎吃死人肉的,这白虎族花了一族保下来的小虎崽子,也太不挑食了点。
应向沂急忙上前一步:“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它拉开!”
杜临昼也算帮过他的忙,看着他的尸体被小虎崽当成加餐,应向沂没办法袖手旁观。
六殿皱皱眉头,按住了他的手:“先等等。”
虽然不通人性,但小虎崽身上毕竟有白虎族血脉,不会饥不择食到这种程度。
一殿也蹲下了身:“它好像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想翻开小虎崽,伸出手之后又顿住了,默默收回来:“它只是咬住了尸体,没有咀嚼吞咽,你看看他咬的地方有没有什么怪异的。”
非亦将他的一系列动作尽收眼底,眸光越来越深,视线在小虎崽和六殿身上来回游移。
看一殿这反应,似乎这只小老虎身上藏着秘密,这秘密很可能还和六殿有牵扯。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冲应向沂身后的迟迢抬了抬下巴:你这只小老虎身上有我感兴趣的东西,我想带回摩羯座研究研究。
迟迢挑挑眉:什么你感兴趣的东西,说的仔细一点,我再酌情考虑要不要答应你。
两人是用识海进行交流的,其他人听不到声音。
非亦啧了声,有些不耐烦:一句话,你就说可以还是不可以。
迟迢眯了眯眼,不对劲啊,能上非亦这么上心的事情可不多:和你那缘定三生的人有关?
非亦眼神很冷,好似裹了寒冬腊月的冰碴子:迟迢,想和你相好长命百岁的话,那不该你管的事别瞎掺和。
迟迢笑了笑,他是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主儿,唯一的逆鳞就是应向沂,听到非亦这么说,也有些冒火:你以为我想管你的破事,你最好再像以前一样,跟着你那死了的师父一起跳进流火渊里。
世人都道是非亦杀死了魔祖东祝,将他的尸体扔进了魔心城外的流火渊中。
魔心城原本是魔界的无人之地,流火渊里满是烈焰流火,被称为魔界禁地,没有人敢踏足。
直到还未成为魔祖的东祝来到魔心城外。
他从流火渊上趟了过去,踏着流火烈焰,在魔心城中游荡了好几圈,自此便在魔心城定了居。
魔心城和魔祖东祝是连在一起的,六界之中无人不晓无人不知,非亦将自己的师父魔祖东祝挫骨扬灰,扔进了魔心城外的流火渊中,便也接替了东祝,成为无人不晓无人不知的人物。
据传闻称,流火渊终年烈焰不息,岩浆滚沸,可自从非亦将东祝的骨灰扬进去后,流火渊里的火便熄灭了。
迟迢和非亦的关系说不上好坏,走到如今勉强算得上是朋友,也正是这种不远不近的关系,才使得两人愿意分享一些秘密。
非亦不是一开始就不喝酒的,迟迢刚认识他的时候,两人痛痛快快地打了一架后,就会一起喝喝酒,随便聊两句。
那时非亦已经是挂名的魔尊了,魔界中人对他颇有微词,就连外界也认为他是个不成器的废物。
迟迢是唯一一个不这么看待他的人,两人颇有些惺惺相惜,虽然有隔阂,但在内心中都将对方引为了知己。
某次醉酒之后,非亦当着他的面又哭又笑,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东祝」和「师尊」两个词,最后跳进了流火渊中。
多亏流火渊内没有了烈焰流火,他才没有受重伤。
也是从那以后,非亦便不再饮酒了,要知道他从前的酒量并不差。
说到饮酒,迟迢上下打量着非亦,突然道:你尝那「醉生梦死」,是想梦到谁呢?
“醉生梦死”是酒中第一,即使酒劲强盛,也不可能闻一闻就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