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微州。
欺负了一夜。
……
应向沂瞳孔紧缩,心底涌起巨大的惊喜,不敢置信道:“那不是梦吗?”
怀里的小白龙一声不吭,黏黏糊糊地揪着他的衣服,偷偷抹去了一时上头掉的金豆豆。
太丢人了。
上次被欺负哭,这次竟然因为受了委屈掉眼泪。
迟迢暗骂几声,觉得应向沂一准是他的克星,把他变成现在这种奇怪的样子。
被蒙在鼓里,以为那只是一场充满了私心的幻梦,谁知道竟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应向沂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一颗心都被怀里的人攥住了,是喜是悲全在迟迢的掌控之中:“不哭了,迢迢,一直是我的迢迢啊,真好。”
早就是属于他的人了。
这个认知令应向沂欣喜若狂,同时也令他更加愧疚,一想起之前故意说那些话来伤害迟迢,应向沂就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
这么想着,他也这么做了。
清脆的耳光声吓到了迟迢,他眼尾和鼻尖的红还没有散尽,整个人懵懵的,一把拦住应向沂的手:“你这是干什么?”
声音软乎乎的,还带着点抽鼻子的声音。
应向沂对自己下了狠手,脸上火辣辣的疼,但比不上他心里的酸涩:“是我忘了,还误会我们迢迢了,该打。”
恶语伤人六月寒,他感谢自己心底的挣扎,没有把更难听的话说出口。
迟迢拧着眉头,轻轻碰了碰他发红的脸颊,有些不满:“该不该打,我来决定才是,谁准你自己动手的?”
他那么生气,都没舍得对应向沂下手,可应向沂竟然自己伤了自己。
迟迢心里怄得慌,又心疼又上火,偏偏跟一拳打到棉花上了似的,这火又没办法发出来。
应向沂知道他的迢迢心软,却因为这份心软更加惭愧:“别帮着我欺负自己了,是我做错了事情,让迢迢难过了。”
明明承诺过要好好对待迟迢,可他没有做到,还令对方伤心了。
找任何借口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那一巴掌是教训,也是在警告他自己。
应向沂拥着怀里人,心底生出一股失而复得的庆幸感觉。
还好,他的迢迢还让他抱。
迟迢抿了抿唇,抠着他衣服上绣的暗纹:“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告诉你,还骗了你。你问过我很多次,我都因为……没能老老实实的和你坦白。”
应向沂的衣服都是他命人一起准备的,和他的样式不一样,但料子相同。
是他的私心。
渡微州的迷雾能够扰乱人的心智,应向沂将一起的当成一场梦,是情有可原。
更何况,事后应向沂问起,也是他撒了谎,将一切隐瞒过去。
应向沂笑了笑,将人抱进怀里:“迢迢没有错,迢迢可乖了。”
两个都是明事理的人,应向沂怕他心里堵着,有意将一切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迟迢心知肚明,摸着他手背上的牙印,心里更难受了:“答应过不咬你的,可我……”
应向沂把条条揣回客栈后,特地讲过不能咬人。
所以无论是条条,还是迟迢,都没有让锋利的牙齿刺破过他的皮肤。
可刚刚一怒之下,他咬了应向沂,还是故意等到咬出血才松口。
“是我气到迢迢的,都是我的错,没关系的。”应向沂将手举起,在牙印上亲了亲,“迢迢咬的,我很喜欢,这是情趣,不算是食言。”
迟迢一噎,不知该说什么。
应向沂扫了眼看戏的两人,拍了拍迟迢的后背,温声哄道:“都怪我,害得迢迢跟我一起被别人看笑话了,回去后我再跟你赔罪。”
迟迢含糊地应了声,蔫头耷脑地挂在他怀里,不想抬头。
鼻子还有些酸,一想到自己的失态,以及说的那些话,迟迢就头疼。
他已经能够想象到九宝阁阁主会怎么奚落他了。
太丢人了。
他堂堂妖尊,强大的男龙,竟然会做出这种没面子的事。
迟迢不禁开始思考,现在杀人灭口的几率有多大。
见他们两个聊完了,迟迢也冷静下来了,一殿这才拽着九宝阁阁主过来。
九宝阁阁主啧了声,颇为遗憾地嘀咕:“闹了半天,原来小白龙的奸夫还是应向沂,还未结契就洞房,什么坏习惯?”
一殿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拍的面具咚咚作响:“闭嘴。”
九宝阁阁主翻了个白眼:“装什么正经,你刚才看的也挺投入。”
一殿:“……”
经过刚才的一通乌龙,应向沂看着他们的眼神愈发复杂,尤其是对九宝阁阁主。
一方面他想把这个撒谎骗人,挑拨他和迟迢关系的人狠狠收拾一顿;另一方面,他又有些感谢对方,如果不是九宝阁阁主,他可能永远也不会发现那场春梦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一殿微微颔首:“你们两个处理完家务事了吧?”
应向沂面上讪讪,绷出一张从容自若的脸:“让一殿看笑话了。”
这次与一殿合作,是东祝从中周旋,让一殿联系了他。
看在东祝和非亦的面子上,他不想和一殿闹得太僵。
一殿瞥了眼背对着他们的迟迢,脸上浮出一点怀念:“无碍,你们结契的时候,我会携贺礼上门。”
故人已去,在其他人身上似乎还残留着影子。
一殿想,东祝真的没说错。
迟迢闹脾气的时候很像巫行翮,无时无刻都温柔克制的应向沂也像极了神君。
明明知道他们与故人无关,可恍惚之间,看到他们两个,思绪就会被拉回到过去。
一殿眼底划过一丝怅然,转瞬就恢复了正常的死人棺材脸,提醒道:“方才耽误了很长时间,神界很快就会发现天上天被打开了,你们想找什么东西的话,要抓紧时间。”
应向沂道了谢,抬眼看向无聊到玩自己手指的九宝阁阁主:“神树外的屏障,可是阁下设的?”
九宝阁阁主之前都是骗人的,不存在清白之身的条件。
从他被反弹回来的事情看,应该是有人提前设置了法阵或者屏障,阻止其他人靠近神树。
会做这种事情的,只可能是九宝阁阁主。
九宝阁阁主也没隐瞒,百无聊赖地点头:“是我设的,不想让你们两个不自爱的人靠近神树。”
不自爱?
普通的封建渣滓都说不出这种话。
应向沂:“我们两情相悦,情到浓时想更进一步,何来不自爱一说?”
迟迢收拾好情绪了,冷嘲一声:“我活了几百年,你的年纪应该比我大吧,一把老骨头了,该不会还是清清白白的男儿身,从来没和别人在一起过吧?”
一殿无语望天,默默挪到一旁,不想参与他们之间的话题。
他也是一把老骨头了,照样清清白白,被迟迢的一番话说得膝盖疼。
九宝阁阁主的笑容褪下去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拔了舌头的小白龙,应当会更顺眼一些吧。”
他弹了弹指缝里的刀刃,在清脆的铮铮声中眯起眼睛,笑意沉冷。
应向沂将迟迢护在身后,目光锐利:“你想做什么?”
九宝阁阁主抬起手,刀尖对准了他的咽喉:“替你管教一下小白龙,让开,不然别怪我连你也收拾。”
“收拾我?你想杀了我吗?”应向沂按住了迟迢,从容不迫,“我与一殿合力打开了天上天,你只是借光跟进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对我动手,你怕不是在痴人说梦。”
看得出来,一殿和九宝阁阁主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太好。
应向沂估摸着,他们两个是因为利益绑在一起的,并不会像东祝一样,因为昔日情义维护神君。
应向沂定了定心神,坦然问道:“打开天上天有两把钥匙,我是其中一把,这就证明这里欢迎我,你觉得自己有把握在天上天杀了我吗?”
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一殿,没有忽略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诧。
应向沂暗自松了口气。
九宝阁阁主冷笑一声:“是不是痴人说梦,试试才知道。”
迟迢心里一沉:“我来。”
应向沂纹丝不动,甚至还对他笑了笑:“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九宝阁阁主嗤了声,指间薄刃凝了寒光,要动手的时候,突然被人捏住了手腕。
一殿面色沉肃:“收回去。”
九宝阁阁主满眼不悦,觉得荒唐可笑:“你该不会也信了他随口胡诌的话了吧?”
不过是继承了神君的一点力量,怎么敢大放厥词,觉得整个天上天会护着他?
这才是痴人说梦。
九宝阁阁主甩开一殿的手,笑得邪肆:“不用怕,我会留他一口气,让他好好看看,天上天会不会眷顾他。”
庞大的力量汹涌而来,对准了应向沂的命门。
迟迢面色焦急,想阻拦,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九宝阁阁主的力量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一出手便封住了他们的修为,让他们变成了只能任人宰割的活靶子。
锋利的刀刃抵在脸上,挑破了一点皮肤,血珠滚落,砸在又白又瘦的手指上,最后被薄刃吸收。
九宝阁阁主笑得阴沉:“你要阻拦,正好,我想对他做又下不了手的事,可以在你身上实现了。”
刀刃一横,在应向沂脸上划出一条浅浅的血口,足足有两指宽,血珠滚落,有一颗掉到了地上,转瞬就渗进了土里。
这种小血口,几天就会痊愈,根本达不到他的目的。
得再狠一些,才能让皮肉外翻,达到毁容的程度。
九宝阁阁主手上用力,正要狠狠刺下去的时候,却怎么也刺不下去。
仿佛被什么东西拦住了。
他拧了拧眉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道澎湃的力量掀飞出去。
薄刃滑落,掉到了地上,瞬间就被地面上冒出的金光吞噬,不见踪迹。
一殿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到淡淡的金光从应向沂身上流下来,渗进他脚下的地面当中。
在他身后,枝叶凋零的神树闪过一瞬辉煌的金色,仿佛开满了灿烂的花朵。
毫无疑问,方才是神树的力量保护了应向沂。
但这怎么可能呢?
神树只会守护被它选定的人,就算是降生在天上天的神女洛臻,也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
一殿心情复杂,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东祝牵线,让他和应向沂合作,就不仅仅是想让他帮一下应向沂了。
看来他是时候去一趟魔界,见见老朋友了。
压制在应向沂和迟迢身上的力量陡然消失,他们只觉得浑身一轻,再没了桎梏。
迟迢呼吸一窒,连忙掰过应向沂的下巴,检查他脸上的伤口。
应向沂长出一口气,直到这时才真正放下心来,玩笑道:“好疼啊,本来长的就没有迢迢好看,要是再破了相,更配不上我的妖尊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