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就安静了。
连带心跳,连带呼吸,连带客厅里咔哒咔哒走动的时钟,和一切可能在这个时候发出声音的东西,全都安静了。
陆向舟感到害怕,不是害怕这句话,是害怕这句话之后所有可能到来的东西。害怕宫羽说完这句话就走了,不待在这个家里,也不待在他的身边;害怕宫羽对他定性,说他就是一个蛮不讲理的疯子,不可理喻的疯子,不值一提的疯子;害怕宫羽说后悔,后悔认识他,后悔相信他,后悔娶他。
害怕宫羽这句话不是个疑问句,而是个陈述句,害怕宫羽真正想说的是:离婚,陆向舟,我们离婚。
于是他怎么了?噢,他道歉了。几乎是迫不及待、急不可耐、心如火焚地,在自己反应过来的第一瞬间,就说了那句对不起。
“对不起,我冲动了,我刚刚心情不好,我”
我什么?我不重要。
陆向舟在那个瞬间第一次清晰地知道了自己的处境和地位,知道了自己最大的不甘和最大的不舍,知道了自己的心就算已经如这满地西瓜一样一片狼藉,也还是觉得,和宫羽离婚才是更糟的事情,是最糟的事情。
而他现在,要让这最糟的事情发生了。
陆向舟要自己从这个家里走出去,放下这些年所有的委屈和抱怨,扔下一切付出过的时间和努力,承认所有的爱不值一提,相信自己糟糕平凡乃至毫无魅力。不再寄希望于一切侥幸,也不再怀揣卑微的等待,他要自己让宫羽当年的疑问句变成陈述句。
然后接受,此生再看不见宫羽的笑,哪怕那些笑容一次也不是因为自己。然后接受,此生再不能同宫羽说话,哪怕只是几句简单的问候,你好,或是再见。然后接受,宫羽在离开他之后顺利的爱上别人,一个漂亮的oga,或者是一个和他一样平凡的beta。
然后接受,宫羽拂去他,就像拂去生命中任何一粒渺小而不起眼的尘埃。
这是他的放弃,如凌迟一般的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