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样好变态噢,我有点接受不了诶。”
学生们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清醒过来,纷纷给出自己的答案。
“到底能不能?”陆向舟又笑了,“如果现在得出答案很难的话,那我再给你们补充一些案例。”
“但丁恋母,卡罗尔恋童,济慈吸鸦片,斯蒂芬·金吸□□,雪莱是个婚内出轨的渣男,奈保尔是个诺奖委员会提起来都恨得牙痒痒的大变态,而萨德侯爵,这个被很多人视为拉开20世纪自由思潮和文学序幕的人,一生有大半的时间都在监狱中度过,罪名是各种各样的性犯罪。而像我说到的这些,在整个西方文学发展史中不过是凤毛麟角,还有更多的人在更多的领域拥有着大家所无法想象的道德问题。甚至不仅是西方,就连我们国家,也存在着各种各样有道德偏差的文人或者知识分子。”
“那么,我再问一遍,”一直蔓延在陆向舟脸上的诡谲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凌厉而刺目的严肃,“一个人的人品是否该和他作品的质量挂钩?或者,我还可以把这个问题再扩大一些,道德审判是否该延伸到专业领域?我们有没有资格说一个道德有问题的人就没有资格从事一切专业活动?”
不能,不可以。宫羽非常清楚这是陆向舟想要得到的答案,但这太危险了,太超纲了,这种思考不应该交由一群初入大学的孩子来完成,因为在他们之前人生的所有阶段,道德都是衡量一切事物的标准。一个私生活混乱的医生,即便他手术做得再好、专业技能再强,也随时可能因为私德问题而被孤立、开除。大家早就习惯了这种评判标准,甚至连宫羽自己都已经习惯了。
可陆向舟偏要把道德和专业素养放在一块来探讨,他要逼着学生们思考,逼着他们从过去认知的窠臼里跳出来,让他们明白评价多元化和价值多元化的必要性。他教的是文学,但干的是思想学、社会学,甚至更高范畴的事,他和宫羽以往见过的任何一个语文老师都不同,他甚至和宫羽以往见过的任何一个陆向舟都不同。
他——
“去思考,去得出你们自己的答案,”陆向舟打断了所有人的惊呼和讨论,“不要希望我能给你们解答,你们的人生应该由你们自己来下判断。我今天说这些是为了让你们看到更多的可能、更多的标准,至于你们怎么去选择,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
下课铃声蓦地敲响,如咒语般将饱受冲击的学生们从思维的泥潭里解救出来,诺大的教室慢慢变得空旷、安静,只有宫羽一个人被钉在了椅子上,无论如何也移动不了双腿。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所有的文学知识都是真的,出自正经专著或传记,文学观点嘛就请大家自由判断
第28章
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宫羽半靠着教室墙壁,看着讲台上被学生围住的陆向舟,心里有些发酸地想。
相识十年,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明明靠得很近,实际却离得很远。所以他一直以为这段婚姻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勉强忍让,凑合度日,慢慢把所有的不合适都磨成习惯。
但
但他们也许本不用这样的。他们明明有可以共同探讨的话题,比如刚刚陆向舟在课堂上说的这些,道德审判与多元评价,他理解这些话的所有初衷,支持这些言语最后的结论,只要陆向舟给他说,就一定能得到他的正向反馈。甚至只要陆向舟平时在家能多给他些耐心,像对待学生们一样循循善诱,那么就算是那些枯燥无聊的文学作品,他也不是不能尝试。
所以到底是从哪里开始错过的呢?
宫羽真的满心困惑。困惑这些明亮的、意气风发的、思维开阔的陆向舟,为什么从未出现在他的面前,更困惑自己这些年见到的那些别扭、晦气、诡谲的陆向舟,到底是不是真的陆向舟。
“所以陆老师觉得谈恋爱就应该像艾玛那样不顾一切吗?”
围着陆向舟问问题的小姑娘突然拔高了音量,宫羽惊了一下,突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赶紧起身向讲台处走去。
“原来是吧,我觉得生活中还是有很多事情值得我们去拼尽全力的,比如理想、比如学习、比如爱情。”
原来是?宫羽捡到了这个关键词,脚下突然一顿。
“那现在不是了吗?”
“嗯,过了那个阶段了,”陆向舟引着学生往教室外走,完全没看见站在教室中间的宫羽,“到了我这个年纪爱情就不是最重要的东西了,或者说,再重要也没有心力去维持一个很高的浓度了,你们以后慢慢就会知道。所以我才喜欢艾玛,她是爱情能量很高的女孩子,可以一直消耗到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