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八年的除夕,沈砚山立在墓地里,久久不能挪脚。
天色渐黑,四野的风呼啸而过。
跟三年前的除夕不同,今日是个风雨交加的日子。
“五哥,专列准备好了。”司大庄撑伞,远远走过来,“要出发了。”
沈砚山要去北平,参加新任大总统的加冕大典。
江西的军界仍是他和沈横。
沈横这个人,胸无大志,这两年他自觉官位到了顶峰,就没了斗志,越发懒散了,喜欢喝茶、钓鱼,以及逗他那个叫圆圆的女儿玩,不怎么处理军事。
沈砚山全权代劳。
他尊重沈横,有什么大事都要先问过沈横;可他看沈横那态度,是很嫌弃他的打扰。
江西接受北平内阁的统治,这次大典,需要派高官出席,不是督军就是总参谋。
沈横想陪着十姨太和小女儿,沈砚山孤身一人,去哪里过年都行。
他代表江西军界出席。
“五哥?”司大庄叫了声,见他没反应,又叫了声。
沈砚山轻轻拂过墓碑。
这墓地里,葬着烧成了焦炭的司露微,可墓碑上没有刻任何的名字。
因为沈砚山始终不相信司露微死了。
那个晚上,他们的房间里有其他人。既然有人能进来,司露微自然也能出去。
司大庄则说,当时大门紧闭,屋子里全是火,司露微不可能逃出去的。
“玛丽当时也在屋子里。”沈砚山道,“可后来,它在院门口。”
晁溪则说,那晚玛丽从未进过司露微的房间,一直都在外面。
沈砚山的确是失心疯了。
“大庄,小鹿不知道今年在哪里过年,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沈砚山轻声道,“三年整了。”
司大庄眼眶发涩。
没了小鹿,司大庄也不随便大哭大嚎了。他忍着心酸:“五哥,专列等了很久,该动身了。”
沈砚山转过身。
他和司大庄一边走出墓地,一边道:“我希望有生之年,还能再见见小鹿。”
司大庄也想。
可人死不能复生,他家小鹿很惨,死后连遗容都没有。
他叹了口气。
火车北上,专列上带着一百多名沈砚山的副官。
司大庄住在隔壁的包厢里,枕着手臂发呆。
三年了。
他有时候觉得很恍惚,他妹子去世居然三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