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十四章 木落归本(四)

大明望族 雁九 3627 字 2024-01-01

沈珏小鸡叨米似的点头应了,望向郭氏的目光越发亲近。

郭氏说的话虽硬,却是为了他好,沈珏不是孩子,自然晓得好歹,这就是逆耳忠言了。

沈瑞在旁,眼见沈珏听到家人消息时的眷恋不舍,心中莫名。

四房上下,即便是之前并无冲突的沈瑾,与他来说也不过是比陌生人强一些,还真是没有什么不舍的。

同沈珏这热血少年相比,他可算是冷心冷肺。

换做在旁人面前,他会流出几分“不舍”,表示自己重情重义可是在郭氏面前,不愿意作伪。

郭氏看着沈瑞,却是露出几分苦笑:“这次我带来的东西,除了宗房大太太给珏哥预备的那一份,还有一份是四房老安人给瑞哥预备的……”

沈瑞听了,很是意外。

宗房大太太不管先前怎么不待见幼子,毕竟十月怀胎,到了生离时,骨肉难舍还说得过去张老安人那里,先前入嗣之事没影时,就巴巴地盼着他出继,如今哪里会舍不得?

郭氏叹气道:“我也觉得意外,还怕老安人有什么筹算……不过这千里迢迢的,老安人岁数也不是能挪动的,往后能算计你的地方不多,估计是为了沈瑾卖好铺路。沈珏那孩子,不说别的,倒是真孝顺,只是可惜了了……”

沈瑞听她口气感慨颇深,好像沈瑾有什么变动,好奇道:“他怎么了?不是过了科试么?如今也该往南京备考了……”

郭氏摇头道:“今年这科怕是不能了……三月了四月初时,老安人生病卧床,都是沈瑾日夜侍疾……熬了半个月,沈瑾身虚,白日里跌了跟头,胳膊折了”

不仅沈瑞惊讶,连沈珏、沈全两个也讶然出声。

“瑾哥摔折了胳膊?”沈全毕竟与沈瑾相伴长大,十数年交情,不免关切,难以置信:“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就能将胳膊摔折了?他素来稳重,竟会出了这么大纰漏?”

沈珏问得更直接:“四房新太太不是已经进门?怎么还是沈瑾侍疾?沈瑾是应试秀才,不是正该读书备考?”

郭氏叹气道:“四房的事,真是没法说……那新太太我也见过,瞧着温顺知礼,并非跋扈性子……听说是老安人不喜新太太,不用她侍疾……”

“那源大伯呢?”沈全皱眉道。

郭氏摇头道:“听说那些日子你源大伯的身子也不好,才让沈瑾代父侍疾

两个“听说”,这沈举人的病就是托词了。

否则以两家的族亲与比邻而居的关系,沈举人真的病了,五房大老爷肯定要去探病。

沈全无奈道:“源大叔他真是……真是……没听说哪家老太太病了,儿子媳妇束手不管,全交给孙子侍奉的……不会是源大伯的偏心病又犯了?早先是偏心瑾哥,视瑞哥为瓦砾如今偏心新太太,瑾哥就成石头了……”

郭氏闻言,大怒:“闭嘴长辈们如此行事,是你当说的?谁教你的规矩,可以拿长辈说嘴?”

当年之事,即便沈源做的再不公道,郭氏也不想再提及。那是沈瑞之痛,如今出继之事都定了,再去计较本生亲长的不好也没甚意思。

沈全讪讪,忙捂了嘴巴。

沈珏小声道:“全三哥又不是胡说……侄儿倒是觉得是沈瑾的报应到了。当年他受源大叔疼爱的时候,哪里顾及过瑞哥日子如何?后来是得了便宜卖乖,倒是做起好兄长模样。如今让他尝尝长辈偏心的滋味,倒是也叫人心里爽快呢”

“呕……呕……”

鸿大老爷一下船,就疾行两步,到了路边柳树下,躬身呕吐起来。

沈琦见状,面上不免带了担忧。

鸿大太太道:“有我在这里看顾老爷,你只管随管家去卸行李,带的东西多,不好全麻烦二房的人,也要小心,莫要胡乱弄丢了……”

鸿大老爷听到妻子说话,也转过头道:“二哥且去,我这里无碍的……”

五房如今举家搬迁,随行下人行李装了半船,如今能出面去照应的只有沈琦,沈琦见鸿大老爷并无大碍,稍稍放心,便带了几个管事去了。

沈瑞等人即便不在码头,也早吩咐人盯着码头这里,这会儿功夫也得了消息,匆匆赶来。

鸿大老爷已经吐完,面色有些苍白。

沈瑞等人上前见了,顾不得叙重逢之喜,就不约而同地担心起鸿大老爷来

五房三兄弟接父母进京,是为了尽孝要是鸿大老爷因旅途劳乏有个不好,那可如何是好?

不过,鸿大老爷面容虽有些憔悴,精神头倒是好。

人逢喜事精神爽,一家人团圆在即,鸿大老爷自然心里欢喜。

寒暄功夫,沈洲已经与官船随行的户部司官说完话,走了过来。

沈瑞等人少不得上前,见过沈洲。

沈洲伸出胳膊,叫大家起身。

看了看鸿大老爷的脸色,又抬头看看天色,沈洲道:“官船将停靠码头前,耽搁了会儿功夫,前面要入码头的船排了两里路出去,如今将申正,回城怕是来不及……”

沈瑞躬身禀道:“侄儿等人在前头客栈订了几间房,原打算给长辈们做暂时休整之用,要不今日先歇那里?”

沈洲点点头:“只能如此了……”

码头上不是说话的地界,随行物品之类自有管事的照应,沈瑞等人便引着沈洲与沈鸿一家往客栈去,又打发人快马回城去送信。

福姐是弘治十年落地,如今虚岁算五岁,还不到需男女大防的时候,便直接由沈全抱着。

沈瑞与沈洲并肩而行,说了些沈宅这几个月的家事沈珏则是跟在鸿大老爷身边,问起旅途情形。

之前在松江的时候,福姐同沈全、沈瑞十分亲近。如今半年过去,她将两人忘得差不多,即便不怕生,也带了几分拘谨与腼腆。

沈全见状,不免心中发酸,与郭氏道:“幸好爹娘现下来了,这才半年福姐就差点忘了我这个哥哥……再过两年,更是半点不记得了……”

郭氏横了他一眼:“是不是你撺掇的大哥、二哥?哼,到时候会记得找你算账……”

沈全满脸无辜道:“要接爹娘进京,都是大哥、二哥与两位嫂子的孝心,儿子可不敢居功”

“这是夸你呢?”郭氏哭笑不得,捶了儿子一下。

之前订的客栈,距离码头并不远,大家出了码头,走了一盏茶功夫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