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瑞道:“我一会儿去全三哥那里眯一眯。”
沈瑾也是乏得狠了,就没有客气,打着哈欠,点了点头,道:“那我回去打个盹儿,明儿早上再过来。”
沈鸿之死让人伤感,可到底是有迹可循,早有预感;倒是沈家三子的官司,更让人挂心。如今虽不能说尘埃落定,到底有了好的发展,让人也跟着放松下来。
五房与四房比邻而居,自然出了五房就是四房。
等待沈瑾回到四房自己的院子,就见院子里还亮着灯,有些意外。
夏日天亮的早,远处传来鸡鸣声。
沈瑾叩门,待小婢提着灯笼来开门,便道:“等到这个时候?怎么还不睡?”
沈瑾早年曾收过屋子人,后来进京应试前都放出去嫁人,如今院子里当值的婢子最大的不过十三、四岁,叫做墨香,沈瑾书童的妹子,打小早就在这院子里当差的。
墨香看着沈瑾欲言又止,一时望向厢房,一时望向沈瑾。
沈瑾察觉到不对劲,止住脚步,道:“东厢房里怎么了?”
东厢是茶室,沈瑾之前没有离开松江时偶尔待客之所。
墨香轻声道:“大爷,有客至,在东厢哩。”
沈瑾意外道:“有客,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打发人去隔壁说一声?”
墨香小声道:“客人说是同大爷一道从京城来的,不好叫人晓得。”
沈瑾闻言不由皱眉,这可见是谎话。自己护送沈鸿夫妇回松江,同行的只有两房下人小厮,并无外客,也没有什么不好对人言之处。
到底是哪个,过来沈家四房装神弄鬼?
东厢灯影摇曳,沈瑾挑了帘子进去,就见茶座上,坐着一婀娜身影,看着身形却是一妙龄女子。
听到门口有动静,那人抬起头来。
沈瑾依稀觉得有些眼熟,又有些不敢认。
那女子已经站起身来,做了个福:“大表哥,别来无恙……”
[三七中文]
来的是两个锦衣卫,中间拽着捆绑着双手的闫举人。
看着地上的尸首,闫举人变了脸色,眼中终于露出几分惧怕。
张永上前几步,抓了闫举人下巴,冷笑道:“现在晓得怕了?好大狗胆,放你走都不走,偏要找死,差点让爷爷阴沟里翻船!”
闫举人强作镇定,转过头去不看张永。
王守仁走过来,看着闫举人,道:“闫宝文,扬州人氏,父阎长荣、祖阎盛,弘治十四年举人……”
随着王守仁的讲述,闫举人脸上变得惊恐。
张永在旁听了,不由纳闷,这才到松江一日,刚知晓闫举人有嫌疑,就连生平都知晓了?随即想到沈瑞与王守仁的关系,误会是沈理之前的调查。只是这闫举人到底是自大,还是愚蠢,既是要与藩王混在一处,有不臣之心,竟然用真名实姓,连个化名都不,也太视朝廷为无物。
闫举人惊的险些魂飞魄散,忙高声道:“这位大人到底是何意?作甚抓了学生来此?既知晓学生是举人,就不该如此轻侮!”
王守仁扫了他一眼,道:“江苏学政过两日就到松江,你放心,在剥去你功名前,本钦差不会刑讯。不过为了防止罪人家属逃窜,会发文扬州知府衙门,羁押闫家满门!”
闫举人双眼喷火,怒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学生不过出来游幕,到底犯了什么罪过,要累及闫家满门?”
王守仁前几年曾在江南决断刑狱,见过的犯人多了,自然晓得闫举人此刻定是准备了一肚子辩解之词,无心与他斗口,道:“初审在松江,而后还有京城三法司,总不会冤枉了哪个。”说罢,对那两个抓人的锦衣卫道:“带下去,押入知府衙门死牢。”
“三法司”、“死牢”,直到这个时候,闫举人才真正明白到自己之前做了什么,脸上血色褪尽,牙齿颤栗,直觉得后背升起一股寒意。
“钦差大人……”闫举人想要摆出无辜表情,神情却比哭还难看。
旁边两个锦衣卫见王守仁转身没有继续搭理闫举人的意思,直接卸了他的下巴。在“吱吱呜呜”中,闫举人被拉了下去。
张永在宫里见惯市面,知晓王守仁是在故意恐吓闫举人,心中佩服不已,想起方才王守仁说起闫举人父祖,道:“那闫举人的底细,是大沈状元之前调查出来的?”
王守仁摇头道:“不是,闫姓在扬州显赫的只有一支,虽发家不过三、四代人,却是子孙繁茂。我当年在江南决断刑狱,曾审过扬州一个因风月致使的杀人案,闫家子弟正是目击证人与嫌疑人之一,因此见过那人卷宗,论起来那人应是闫举人堂弟。因闫家捐了好几个监生,举人只有一个,我倒是略有些印象。今日听沈瑞提及此人,终于对上了。”
王守仁随口一说,张永却是越发佩服,对王守仁更是敬重几分。不愧为状元之子,只这份过目不忘之才,就不是寻常人能有的。想到这里,张永想起当年李东阳强压着王守仁,先是硬是压了一科,随后又在下一科中将会试第三的王守仁压到二甲第七名。
“那个张氏倒是跑的快,咱家怀疑宁王在松江另有人手。”张永想起之前锦衣卫的回报,皱眉道。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没有人收留,哪里敢半夜跑出去?
王守仁想了想道:“明日城门口留意些,只要在城里,总是有迹可循。”
张永点点头,张氏破绽颇多,根据推断,现在这个多半是已经“李代桃僵”。将这个张氏抓住,说不得另有大收获。
沈家坊,五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