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宗晖避开她的视线，不回答。
鹿见青心里一动：“他在等人，等孟靖吗？”
孟宗晖瞳孔一缩，呼吸明显变得粗重起来。
“等孟靖回来看到，我们几个人欺负你一个病人？”鹿见青继续道，“然后，彻底分裂楚家和孟家？”
“你胡说！”孟宗晖想要跳起来骂他，奈何腿伤着，动弹不得。
鹿见青一笑，弯腰去扶他起来：“你看，我要想动你，就是这个结果。”
孟宗晖还想挣扎，奈何力气比不过，只能任由鹿见青将他扶到轮椅上。
孟宗晖还想再往地上滑，鹿见青直接推着他往外走，嘴里同时道：“你其实一直对上门女婿的身份不满，只是碍于各方面的因素，还是妥协了。”
孟宗晖的挣扎一下就停了。
“妈妈爱您，也不在意什么传宗接代，刚好生了双胞胎，便决定两个孩子一个跟爸爸姓，一个跟妈妈姓，还让你先挑。你故意表现得很喜欢楚楚，然后提出让最宝贝的孩子姓楚，其实不过是你看中了孟靖更健康，想让她姓孟罢了。”鹿见青将孟宗晖推到客厅，在他对面坐下来，盯着他连珠炮似的说，“你对楚楚的宠爱，一方面是做给楚家看的，一方面也是为了激励孟靖。姐妹俩有隔阂，你从来没有从根本上解决过，因为你从来就没想过要让她们好好相处。孟靖在生意上的天赋让你很欣喜，这时候你们也意识到了，楚楚长得漂亮，性格又软，适合用来联姻，拉拢资源。所以，依然对她很好，却不让她碰公司的业务。”
这些话，原本鹿见青并不想自己说出来。
楚净迟早能想到，可今天这个局面，他只能全说了。
孟宗晖嗤笑一声道：“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连我在想什么都知道。我这些年对楚楚的好，你眼瞎看不到，她们可都看得到。”
可楚净和楚诗悦都没说话。
孟宗晖虽然还在冷笑，握着扶手的手却用力攥紧，表情也快撑不住了。
“说来也怪我，如果不是我想和孟靖联姻，或许你们能这样演一辈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鹿见青不理他苍白的反驳，“孟靖是家里的顶梁柱，你怕她如果真跟我结婚，家里的产业会被麓年集团吞并，所以绝不能同意。”
楚净惊讶地看了鹿见青一眼，这话她没跟他说过，没想到他都猜到了。
“你想让楚楚替婚，楚楚于晖悦来说，可有可无。而且，她单纯善良，又特别听你的话，可以成为你一枚棋子。”鹿见青说，“可就因为她单纯善良，所以她听说这件事后的第一反应，是找我说清楚，而不是骗婚。单纯的人，有时候也会很固执。你不能让楚楚来找我，那样一定会露馅，便造谣我逼迫你们，又造谣妈妈生病。楚楚慌乱愧疚之下，便答应了联姻。”
客厅里安静极了，除了几道粗重的呼吸，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鹿见青说完，看他们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盯着孟宗晖问：“我只是有一点不明白，你这招棋其实挺冒险，不符合你隐忍蛰伏多年的性格。你就不怕我一生气，真的将晖悦搞垮吗？那岂不是得不偿失？我明明跟你说过，联姻全凭自愿，绝不勉强，你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来骗我？别说是为了那588万，以楚楚的颜值，愿意跟她联姻的富二代一抓一大把，这点钱根本不多。”
因为知道录音的事是假的，楚净知道自己之前误会了鹿见青，还没跟他提这茬。没想到他什么都猜到了，更没想到，他还跟父亲说过“绝不勉强”。
楚净也看着父亲，实在想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这样做。
孟宗晖冷笑一声，是打定主意不会告诉他们了。
鹿见青还想再说，楚诗悦忽然走到孟宗晖面前，盯着他问：“阿青说的都是真的？”
她的眼眶通红，声音颤抖，表情却还在努力维持淡定。
孟宗晖看她一眼，别开视线，没有否认。
多年夫妻，她还是了解他的，没有否认就是承认了。
楚诗悦忽然抬手，狠狠扇了孟宗晖一巴掌。
孟宗晖没有防备，轮椅都滑出去老远，撞到墙又折回来，再滑了一点距离才停下来。
鹿见青和楚净都吓了一跳，孟宗晖表情瞬间扭曲了一下。
就在这时候，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孟靖冲进来，见几个人围着孟宗晖，上前一把抓住轮椅，将人拉到自己身后：“你们干什么？”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楚诗悦本来很痛苦的表情都僵在脸上。
楚净下意识抬头看了鹿见青一眼，鹿见青拍拍她的肩膀，刚要说话，孟靖忽然抢先开口：“鹿见青，一个鹿家还不够你折腾吗？干嘛非要和我们过不去？”
“姐姐！”将鹿见青拖进这些破事里来，楚净本来就已经很抱歉了，此时见孟靖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他，马上站出来道，“你不能……”
话还没说完，外面又传来敲门声。
楚净抬头一看，才发现孟靖刚才没有关门，而现在，门口站着两位穿白大褂的医生。
“你们找谁？”楚净疑惑地问。
“是你们叫的救护车吗？”白大褂问，“哪里有摔伤的病人？”
楚净一愣，鹿见青忽然低头，在她耳边道：“他跳楼前，先叫了救护车。”
孟宗晖果然应了：“我现在感觉……很不舒服。”
医生急忙进来查看、询问，孟靖也紧张地低头照顾孟宗晖，最后医生推着孟宗晖上救护车走了，孟靖也跟了过去。
大门“砰”一声关上，楚净才回过神来。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经历的，感觉像在做梦。
楚净正恍惚，忽然看到鹿见青快步上前，接住了差点晕倒的楚诗悦。
她这才猛然清醒，现在最难过受打击最大的，无疑是楚诗悦。
鹿见青将楚诗悦放在沙发上，还好，她只是气急攻心，一掐人中就清醒过来。
“妈妈。”楚净急忙给她倒了杯水过来，紧张地看着她，“您感觉怎么样？”
楚诗悦喝了口水，扫了眼并没有什么变化的屋子，半晌才嘶哑着嗓子说了句：“我没事。”
“楚楚，你随便收拾一点妈妈的日常用品。”鹿见青当机立断，直接将楚诗悦抱起来，“回南河苑。”
南河苑是他们在住的地方，楚净直接去卧室，取了几件衣服，就匆匆跟上去。
到花园的时候，两位护工才匆匆赶回来，见状人都傻了。
鹿见青沉着脸，直接让他们先回家去了。
两位护工有点怕他，也不敢多问。
一路上，楚诗悦都一声不吭，楚净一直拉着她的手，鹿见青则给家里的阿姨发了消息。
等他们到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厨房倒是备着很多吃的。
鹿见青去厨房洗水果，楚诗悦坐在沙发上，神色萎靡。楚净半跪在地毯上，担心地看着她：“妈妈，您还好吧？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楚诗悦长长吐出一口气，四处张望一番，低头问楚净，“楚楚，你跟妈妈说实话，阿青对你好吗？”
楚净没想到她第一句问的竟然是这个，鼻子一酸，点点头道：“好，非常好。”
如果不是鹿见青真的很好，楚净都不会跟他亲近，也就不会对自己亲生父亲产生怀疑。
孟宗晖其实什么都算到了，只是没想到鹿见青和传闻完全不一样。
“那就好。”楚诗悦松了口气，又说，“你把你爸做的事情，都跟我说一遍吧，之前听得迷迷糊糊，还不是很清楚。”
鹿见青拿了水果过来，然后以收拾房间为由，直接离开，将空间留给母女俩。
事已至此，楚净没办法，当然只能全说了。
楚诗悦可能是有了心理准备，倒是冷静了很多，并没有太明显的情绪起伏。
她听完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真是没想到，他能记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