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氏自然不肯承认:“康夫子记恨你,对你的成绩做手脚,这件事她有错,阿娘本来也想帮你教训一下她,但她已经不在燕京了。”
“她当然不在燕京了。”晏盈巧笑倩兮,“因为就是我叫她走的呀。”
韩氏瞳孔一缩:“你……”
晏盈拍了拍手掌,继续笑着:“阿娘,阿知,这里就咱们母女三个,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别人家的阿娘都是盼自己女儿越过越好,不知道为什么我家的阿娘偏不是这样,您要是偏心阿知也就算了,害我可真是出乎我意料了。”
晏知被晏盈的气场给吓到了,忍不住往韩氏身上靠。
她从未发觉自己的这个阿姐如此可怕。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了。
韩氏却沉得住气,别的都好说,只要晏盈不知道她的身世,一切都好说。
“您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呢?”
韩氏听着这个问题,望着眼前这个人的脸。她当然讨厌她,因为她阿娘是陆皇后!就凭这一点,她永远都不可能善待晏盈。
她知道糊弄眼前这个变聪明了的晏盈是绝无可能的了,因为她自从在定侯府受伤之后就变了性情,再也不好掌控了。“盈儿,你知道么,阿娘生你的时候,差点难产,命都没了,生阿知的时候却一切顺利,你说,阿娘怎么控制得住自己的偏好?”
晏盈差点笑出声来。好一个韩氏啊,真是诡计多端。这个理由都想得出来。不愧是能把一代帝王和一个首辅玩的团团转的女人。
郑庄公寤生的人设居然都用上了。昔日郑庄公母亲武姜生大儿子寤生的时候难产,险些丧命,自此以后恨死大儿子了。后面又有了小儿子,就偏爱有加。之后还联合小儿子谋夺大儿子的皇位。
韩氏这真是一手好算盘啊,此话一出,算是给她的行为有了一个圆满的解释。
“盈儿,阿娘问你,除了对你不如阿知好,别的方面,衣食住行,阿娘可曾亏待过你?”韩氏抓着晏盈问。
晏盈:啊这,居然还想道德绑架我。要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姑娘听了,没准就能理解母亲的痛苦了,说不定还怪自己,为什么要伤害母亲。
“您对我的确不差。”晏盈始终抓住主要矛盾不放,“可是您这次为什么要害我呢?”
韩氏张嘴就是谎话:“阿娘只是不想让你再去时务斋了。女孩子嘛,还是贞雅文静最重要,你看阿知,还有沈家女儿,她们不都在经义斋么?你之前牛心左性的,非要去时务斋,阿娘拦不住,但也怕你学那些学了入迷,往后移了性情,更难嫁人了。这才想出这个法子来。”
被韩氏这么一说,她还真是做好事了。
本来晏盈的手是被韩氏拉着的,听她这么一说,立刻反向回拉:“阿娘,时务斋移了性情?这话您别和我说,我们走,您现在就跟着我去和谢山长分辨个清楚明白。”
说着,她还喊人了:“苗嬷嬷,快去叫马房安排马车。我和阿娘要去书院!”
韩氏:“……”
韩氏心里的怒火都快压不住了。她一时间居然无法分清楚,晏盈到底是什么性子。她是粗中有细呢,还是真的凭着一腔“勇”气呢。
韩氏心里很确定,晏盈一定是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所以,她现在表现出来的一切,无论是变得开朗大气了,还是变得聪明了,都是她为了争取父母喜爱的手段。就像小孩子一样,迫不及待地想要父母肯定她,更关注她。她甚至还跑来嘲笑阿知。
她觉得晏盈应该就是这样。因为从前的晏盈内向低调没能博得父母关注,但现在她却越来越出彩。那她肯定觉得这样有用。
这样也好。起码她不知道真相。但是韩氏还是快被这个直来直往的晏盈给弄疯了。
晏盈还在拉着她往门外去。
苗嬷嬷整个人都惊呆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去叫车。
晏知本来听了好大一个瓜,原来阿娘不疼阿姐是有原因的,阿姐害得阿娘差点难产而死,阿娘不疼她,很正常!结果就见姐姐拉着阿娘非要去书院找谢山长,她赶紧拉住阿娘另一只手。
晏知现在最怕的人,已经是谢宁了。她觉得谢宁其实什么都看出来了,谢山长一贯有权威,又特别聪明。她的小心思在谢山长眼中似乎根本藏不住。
小女儿一打岔,韩氏才喝住晏盈:“胡闹!阿娘和你说的私房话,你也要说给山长听么?”
开玩笑,崇文书院可是开国皇后建立的,经义斋和时务斋也是她开的先河。妄议时务斋不对,那不就是对开国皇后不敬么?
这个晏盈,是不是想害她!
晏盈心里偷笑。她扁扁嘴:“好吧,阿娘不去就算了。”
韩氏皱皱眉,看来还是要适当拉拢一下这个晏盈才行。还别说,她现在这些出招,虽然有时候能伤到她,但是都是大开大合,正经门派,并不旁门□□。要是她是那种阴森森地筹谋什么阴招的,韩氏才要更防备些。
还别说,晏盈就是忖度准了韩氏的心态。韩氏这种人,自己心思九转十八弯的,最怕的就是她这样直来直往的招数。而且她找上门来,问个清楚为什么亲娘都不待见自己,还可以降低韩氏对她的防备心。
因为,一个真正有心算计的人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就捅破遮羞布的。
韩氏虽然不喜欢晏盈现在这样,但是到底还是她明面上的女儿,她也要给晏盈吃个定心丸:“好了,既然你这么喜欢时务斋,阿娘也不拦着你了。”
晏盈便嘟着嘴道:“阿娘不想让我去时务斋,直说就是了,何必搞那些手段。要是真是我考了倒数,我也定要问个明白的!阿娘倒是好,现在弄成这样,要是让谢山长知道了……”
这话一说,韩氏也有些怕了。她哪里知道晏盈真的有两把刷子,对自己的成绩那么自信,要是真让她捅出去了,没准还更容易牵连到她身上。好在有个周娅挡了一下。
韩氏忙宽慰道:“好了,你愿意待在时务斋,阿娘见你学有所成也高兴。”
晏盈勉强地点了点头,“阿娘是不知道,康夫子那事,连谢山长也知道了。”
“什么?!”韩氏眉毛一竖,“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这是个什么泥石流女儿啊!看来把康夫子灭口都没用了。知情人太多了,谢宁她又惹不起。
晏盈比她还理直气壮呢:“康夫子自己心虚,见到我和谢山长就什么都交代了,她可不是我,不知道您是为了让我退出时务斋的一片好心,没准怎么猜度呢。”
韩氏:“……”
你敢不敢把“一片好心”说的再阴阳怪气一些。显然还是在记恨她呢。
晏盈道:“阿娘,康夫子不仅供认了,还留了证据。我呢,也是委实怕阿娘仍旧偏心阿知,对我不好,这证据我就留下来了。”
晏知维护韩氏:“阿姐,咱们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啊。什么证据不证据的,阿娘不都是为了你好么?”
韩氏也哀伤道:“没想到阿娘做错一次,竟让你我母女离心。”
她是做戏的高手,晏盈却也不赖。“阿娘,从小到大您都偏心阿知,您说生我的时候难产,难道是我害得么?我还那么小,我知道什么!您就说答不答应我的条件吧,您若不答应,我就把证据摆到阿爹和全书院面前。”
韩氏:!
晏知:!
韩氏刚刚才被晏首辅眼神警告了一番,就为的晏知的事。晏知涉嫌作弊,这事就被晏首辅的政敌们抓住了,狂欢不已,要是短期之内再出一次晏盈的事,让别人攻讦他家事都处理不好,妻子想害女儿,那晏首辅的名声就真的很难保了。
最起码他那清正的形象就毁了一半了。
韩氏当然不敢让这种事发生,也不敢让晏首辅知道这事。她咬着牙:“什么条件,你说来听听。”
她就不信晏盈能提出什么条件来,她还想翻天不成?
“我要阿娘手下两个庄子,而且是我指名的,改地契为我的名字。还有我每个月的花用要从二十两转为一百两。”晏盈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如果是自己的女儿,韩氏给也就给了,甚至在女儿还小的时候就早早准备起了嫁妆,对晏知就是这样的。但是,晏盈?凭什么?
如果晏盈听到她的心理活动,一定会说:就凭你换了我和你儿子?你儿子用着我爹娘的资源,当太子当得风生水起,我不过是收点便宜的利息,你也嫌贵?
她早就想好了,这次一是连消带打掉一些韩氏对她的防备之心,二来也要让韩氏狠狠出一回血。
她要做的事,哪点不需要钱?
至于要两个庄子,要来改成她的名字之后她再怎么卖掉,换成自己想要的东西,那就是晏盈的事了。
晏知立刻就反对,阿娘手里头的东西,不是留给她的,就是留给她那个双胞胎弟弟晏常平的。阿姐的话,嫁出去也就算了,凭什么还来抢阿娘的东西?“阿姐,你也太贪心了吧,你还没嫁人呢,就想着哄阿娘的嫁妆。”
韩氏深深地看着晏盈:“你要这么多钱干嘛?”
“阿娘你当我不知道,前些时候您是不是给了阿知一个铺子,还是在福宝街上的一处好铺子,还有,去年阿知生日您给了她两副外祖母留下来的红宝石头面,而我生日却什么也没得到。”晏盈振振有词的,“阿知你也别委屈,你别蒙阿姐了,虽然每个月的花用你我都是分例银子二十两,但阿娘三不五时就给你补贴,你认不认?”
晏知被说的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并不知道阿姐不是爹娘亲生的,之前阿姐从来不说也就罢了,如今说起来,她也没了理由了。是啊,一母同胞的,都是女儿,凭什么你的待遇就比人家好上那么多?换了晏知,她也不乐意啊。
韩氏听了晏盈这一通话,也算有些明白她意思了,合着这是不肯吃亏了。好,既然眼里只有这么点东西,那就翻不出天去!
韩氏答应了晏盈的要求,只是私下底吩咐那两个庄子的人醒目些,留意晏盈要干嘛。
她是万万想不到,晏盈胆子那么大,没几天就把庄子给卖了。她还不知道,后者换了钱又在燕京城内购置了新的店铺。
晏盈买下店铺,是用来培养自己的心腹,顺便作为据点的,省的日后商量个事情都没地方。
而韩氏被手下人来告知大小姐把庄子卖掉了之后,差点没气死。她还当晏盈是为了跟晏知较劲,才这个想要那个也想要,到时候还想着找机会拿回来的。没想到她居然把她的嫁妆庄子给卖了。
晏盈一回家就被韩氏叫过去责问这件事。
“是啊,是我卖的。”晏盈一副理所应当模样,“反正庄子嘛,又不值钱。”
“那卖了的钱呢?”再不值钱,两个庄子也有五六百两银子。而且晏盈不仅把庄子卖了,原本庄子里养着的庄头等家生子也闲置了,没地方去,还得韩氏想办法安排去处。韩氏烦死了这个破事。
晏盈:“当然是我拿着啊。阿娘,您不知道,时务斋花钱的地方可多了,我想发明一个巴拉巴拉,那得多次测试啊巴拉巴拉,得投入不少钱巴拉巴拉……”
韩氏没工夫听她巴拉巴拉,只说:“盈儿,阿娘给你钱和庄子,是想让你锻炼,可不是让你胡乱花用的。这些钱你都用完了,以后怎么办?”
晏盈嗔怪她一眼:“这不是还有阿爹阿娘么?”
韩氏:“……”
慈母难为。
有时候真想撕破脸皮,一巴掌打醒眼前这个无法无天的玩意儿了。
韩氏忍了忍,又道:“你手中的证据什么时候给阿娘?你也知道阿娘不是故意的,最后你也还是第一,没受到影响。”
晏盈回道:“阿娘,我出嫁那日再把证据给你吧。我还是很怕您偏心。您放心好,我绝对不会胡言乱语的,要是咱们晏家倒霉了,对我也没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