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VIP

她定然不会愿意自己的身份暴露。诸葛盈拿不准兰王是否知晓兰王妃的真实身份,要是贸贸然得罪了兰王妃,反而不好。

还是要见机行事。他们也还有十日才能抵达燕京。

却说今日朝堂之上又商议起了一件事。平郡王谋反风波虽然已经渐渐过去,高家的那些不法所得也顺利收归了国库,但依然有一些留下来的烂账,等待计算。

比如,之前应天府科举一事,杜家在应天府一手遮天,干涉了九年的乡试。虽然有一部分已经有杜星阔提供的名单,而且由大理寺细细核查过,的确是通过作弊通过乡试的。

可其余人中,也不知道是否还有漏网之鱼。

不少从应天府考中的举人,之后又成为进士的朝廷官员,都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人人都知道,他们中肯定有没作弊的,也有作弊的。但清白的人也无法自证,不清白的人蒙混其中。

诸葛盈也有些心疼那些没作弊的人,他们好端端的,招谁惹谁了,就因为是从应天府考上来的,因为是这九年内的,就要被质疑是否作弊。

今日朝堂便有一个大人提出,是否要对这九届应天府录取的举子重新考试,以示公正。

立刻便有大人站出来反对:“陛下,这些举子们并非全都涉及了舞弊一事,如此岂非不公平?”

若是当年就发生的舞弊事,当年就发现了,朝廷立刻追究,组织重考,这才是比较正常的操作。可现在都过了那么久,有些举子已经考上进士,外放为官,有些举子则不再考试,拿着个举人的身份去选官,可能也出外任了。

如今的问题是——时过境迁,追究举人们的责任,还有意义么?

皇帝很是犹豫,都怪杜家!这下好了,他们死就死了,还留下这样的烂摊子来。

若说处置,恐怕无辜的举子们觉得不公平,若不处置,放着也很不合适。又有官员出来说自己都考上进士了,难道考上进士的水平还能考不上举人么?

就算说句难听的,他在应天府考举人的时候作弊了,难不成到了燕京还能作弊不成?

不过,考试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看一点考运的,而且情况不同。

总之皇帝现在焦头烂额的。他只得让朝臣们暂时讨论别的议题,下朝后,又将王之庭、周霜等几位重臣召到宣政殿去问话。回头一看,诸葛盈也被逮住,叫了过去。他想到这个女儿一向机灵,说不定也能出个什么主意。

杜家留下的烂账,让人生厌。可问题又不能堆积在那里不处理,时日久了,会发酵成惹人唾弃的腐肉。

王之庭是吏部尚书,他首先说明情况:“这九届中,应天府一共录了八百六十名举人。其中,已经考中进士的有五十二人,以举人身份候补选官的有五人,其余人等仍在继续考进士或等候补选。”

刘煜道:“陛下,作弊的人肯定不会太多,比例最多是十分之一。只有有权有势的才能与杜家来往,套出考题。但这事的确不能稀里糊涂过去,否则岂不人人都想着作弊了?”

诸葛盈心道,的确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若不重考,实在是不公平,若是重考,也对无辜的人不公平。总之,作弊就是天底下最不公平的事之一。

太上皇那时候确立起来的科考公平,已经延续了几十年。若是这事一个处置不好,很容易引发后续。其实如今已经考上的举人尚在其次了,主要是考虑后续影响,会不会衍生出更多的恶意,让更多有权有势的人想着作弊,从而打破了这条本该只靠才学的青云路?

除了王之庭和刘煜之外,其他大人们也都各出了自己的意见。诸葛盈听着,也觉得为难。做皇帝便是这样的么,每天都在为了国家的最大利益化而焦头烂额。

世上本就有许多意外,就像这次杜家被揭发出来的烂账,若不被发现,恐怕就是一辈子的事。

“阿盈,你有什么想法?”皇帝终于开始提问女儿了。

重臣们都已经开始有些习惯了,陛下召见他们的时候,定蓟公主也在。他们也没有一开始那么不自在了,盖因公主着实是个很好的听众,该她发言的时候,她才会认真答话。

诸葛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众人一个问题:“父皇,各位大人,如果有一辆马车开过来,眼看着要刹不住车了。眼前是两条路,一条小路上本就不供马车行走,坐着一个乖巧的小童,他听大人的话,在那好好地玩着;另一条路上本是马车行走的路,路上有五六个孩子,他们不听话,在大路上蹦蹦跳跳。如果你是那个车夫,该如何是好?”

马车不受控制了,必须得走一条路,你会选择伤害哪一边的?

著名的电车难题被诸葛盈这么一改编,很快也难倒了几位大人们。

英国公道:“那乖巧的小童本来好好地坐着,又碍着谁了?臣觉得应该照常走马车该走的路。”他常年带兵,极重规矩。那五个不听话的孩子不讲规矩,总不能让那个乖孩子为他们让步吧。

可朱不悔却不赞同道:“臣不这么想。五个孩子的性命,远远重于一个孩子的性命。英国公可曾想过,五个孩子背后就是五个家庭,让五个家庭来承担痛苦,还是让一个家庭来承担痛苦,这很好选吧。”

诸葛盈心道,不愧是户部的铁算盘朱大人。朱大人的想法十分功利切实,不能说有错。

本来电车难题就是各有各的想法,全天下人这么多,总是各有各的立场,就会衍生出不同的理解和体会。

王之庭没有真的加入争吵,但他已经明白了公主的意思。公主是说,根本没有真正的两全其美。就像是马车难题一样,那些无辜的举子们,乖乖巧巧、安安分分地参加考试,从未使过不正当的手段,可由于有人作弊,却不得不重考。这似乎有些不大合理。

但如果因为考虑他们的感受,便放过真正的恶人,让那等心性卑劣之人继续在朝为官,也让人膈应不已。

皇帝顺着诸葛盈的故事想了想,忽的出声问刘煜和刑部尚书:“果真不能追查到当年从杜家买考题的举子名单么?”

刘煜并不是直接答话,而是掏出一卷卷宗:“陛下,并非臣推诿,臣与属下查了许久,并未查出。杜家也说时日太久,记不得了,严刑之下尚且如此说。”

毕竟也过了好些年了。

周霜道:“臣以为,便为了科举公平,也应当重新考试。朱大人莫不是为了自己的弟子,便如此吧?”

朱不悔涨红了脸,但他不想和周霜吵架,太丢分了。

诸葛盈这才恍然,原来管渊是应天府出身的。他说过他出身贫寒,自小能干,原来是出身应天府的。

皇帝也眯了眯眼:“朕记得,管渊是天历十年中的进士,是哪一年中的举人?”

朱不悔可以不理周霜,却不能不理皇帝,他回道:“管渊是天历九年中的举人,第二年就上燕京参加会试了。”

诸葛盈忍不住咋舌。这管渊,真是一个人才啊,她没记错的话,他今年才二十六岁。嗯,虽然这个年纪还没成亲生子,但也不影响管大人的优质。今年是天历十六年,也就是说,管渊十九岁中举,第二年二十岁就中了榜眼。

虽说比不上裴熹和曹宣中探花和状元的年龄小吧,但在这个时代也算是绝对的英才了。

是范进能够在茅厕里哭晕的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