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的打破他们长久以来的观念了。他们一直觉得女儿的智慧是比不得儿子的。
谁能想到,居然破天荒地冒出了卢青这么个人物。这可是事实胜于雄辩了,人家就是有女子做得到这件事,在老百姓朴素的心理看来,那不就是证明女子智商未必输给男子么!
有那只生了女儿,没有儿子的人家就动了心思了,诶嘿,这么说,女孩子未必没有前程嘛!
虽说大家也都知道,如今那卢青,是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瞒天过海,成了女状元的,可那本事,是实打实的啊。再说了,若非有她这个例子,他们也不能知道,原来女子也不差!
谁又没有一个发家致富、飞黄腾达的美梦么——若是我家女儿也能像卢青那样,那真是光宗耀祖了呀!
卢青都有机会,我家女儿未必就不行啊!
再说了,很显然如今在女帝的影响下,朝堂结构有变化,往后说不定不止是会有女医院,还会有女官。他们的女儿肯定不能像那英国公家女儿一样,有那样的大造化,入读崇文书院,又能跟着女帝去治疫病,立下功劳,那就只有好好读书这一条路了。说来说去,不还是和男娃娃一样的路么?
诶,这不挺好的嘛!
若是我家女儿也能科举为官,我也不愿意轻易将她嫁出去啊,我也想孩子有出息,有造化啊!
所以百姓们都自发地讨论着,觉得女状元这事也不坏,还挺稀奇的。
朝臣们一听说“民意如此”,人都麻了。这些百姓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怎么这样!
老百姓当然也有自己的生存智慧,可其中无人引导,是无法这么快就拧成一股绳的。诸葛盈派出去的龙泉卫回来一报告,她就知道这“舆论战”又是曹宣从中居功至伟。
他是一回生,二回熟,每次做这种事情都不邀功,默默地就做了。弄得诸葛盈也怪不好意思的。且等着忙过了这件事,再来与他好好谈恋爱。
朝中议事,针对卢青的处置和是否能开女子科举一事议了十天,顽固派和新进派互相扯皮,各有论据,你来我往,诸葛盈虽是皇帝,却也没到她不顾一切下场的时候。
与此同时,民间也热议此事,都知道是同自己的利益相关,自然也不会如曹宣和诸葛盈想的那么简单,不少人都只是为了自己一家说话。
眼看着老百姓的议政热情都高涨起来,到了第十天,外出会友的无上皇归来,听说此事,特意上朝给了个主意:卢青既有才华,留官续用,欺君之罪以十年内每年都要接受一次考核为罚;女子也可参加科举,不过人数上要有限制,鉴于真正有才华的女子是少数,女秀才的录取人数不得超过总录取人数的二成,若日后有变动,还可再调整。
就这二成,还是诸葛盈厚着脸皮、软磨硬泡,和无上皇求来的。
他老人家难得发话,所有人都得给他这个面子。这下也让他们想到了一个事:那些女子想要成事,还远着呢!如今不过是让一个卢青女扮男装瞒天过海,她是特例中的特例。可大部分女子,自小没读过书,在家里操持家务的,她们能有多少才华,还考秀才?笑话!
无上皇大概也是被孙女求到了跟前才给了这个数字,他老人家还是站在男人这一边的。二成?她们能占一成,都是顶了天了!
行,这次就当是他们给了陛下一个面子。没看无上皇都说了么,“若日后有变动,还可再调整”。嘿,到那时候,看陛下还有什么话说!
马上就要县试、府试、院试了,接着就乡试。也该让陛下好好看一看男儿的实力了,省的一个卢青就叫她挂在嘴边的。
到头来,陛下还是会清楚,这世道,还是男人做主。
于是就此议定,昭告天下,朝野皆为一变。老百姓倒是高兴,如今是二成了,好过之前一点机会也没有。稍微有点本事的女儿家,在家里头得宠的,也准备去考一考。
就别提那些本就出身读书人家、腹有才华的女子了。闻知此事,她们摩拳擦掌,与父母说个清楚,好不容易等上这个机会,先别操心我的婚嫁了,我就要考一考,今次不让我考,我是死了也不能安心!
行,要考便考,回头吃了亏,还得嫁人。
连同有些朝臣都后院起火了,家中不论嫡女庶女,凡是有些心气的,也都去报了名,要参加县试,先考个秀才看看。
她们爹:“……”
真是好家伙,陛下这把火还烧到我家里来了。可女儿铁了心,非要吵下去也是伤了父女情谊,索性叫她见见真章,往后也不跟着陛下胡闹了。
此时诸葛盈正与顽固派领袖古大人和老臣顾太傅促膝长谈。
顾太傅倒不顽固,只是生怕诸葛盈行查踏错,毁了朝纲,坏了宣明的名声。
此时两人一起“围攻”诸葛盈,说着“既然朝臣已经退让,陛下也不好再咄咄逼人,也得替天下想一想”云云。
诸葛盈是什么人啊,在北翟仇敌面前,都能谈笑风生。对着自家人,那当然更是可亲。她亲自给二位大人斟茶,又受宠若惊道:“是,是,您说的很是。”
“有二位大人为大安操劳,是朕的福气啊。”
古大人大为感动,料想陛下话都说到这份上,应是不会再坑他了,可顾太傅没那么容易上当,又嘱咐了不少云云,大意劝诸葛盈安稳过渡,别再搞事了,诸葛盈也乖巧点头应是,全然不似几日前在朝上强硬态度。
顾太傅便稍微放下心来。
“太傅所言,朕铭感于内,必定时常琢磨,不负太傅殷殷之言。”
如此甚好。古大人与顾太傅对视一眼,放心地离开了。
诸葛盈望着他们背影,露出了一个小狐狸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