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打过来,周青笠担心的要死,甚至想直接请假回来,被易朝给安抚了一顿,才作罢。
后来又嘱咐了两人,然后道:“那荔荔这几个月该怎么上学啊?”
阮爸倒是心大,“拄拐不行吗?”
周青笠道:“哎呦你要死啊,那个容易摔倒的好不好,根本没法上楼梯。”
阮云荔一向没心没肺,被这么一说,也有些担忧。
易朝道:“叔叔阿姨放心,我扶着他去上学就好。”
对于他,阮家夫妇是肯定放心的。
几个人又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等挂断电话后,阮云荔的小脸就贴了上去,小心问道:“你真要扶着我去上学啊。”
易朝也有自己的考量。
他帮阮云荔教训的那个胖子,难保不会事后报复,阮云荔现在手无缚鸡之力……不,连路都走不稳,万一再出点什么事呢?
再者,就像周青笠说的那样,要是摔到了,容易造成二次伤害。
二次伤害可比第一次还要严重。
但易朝没轻易承认,冷笑道:“安抚他们罢了,毕竟我不是你的亲哥哥,不配管你的事。”
阮云荔:“……”
这个人怎么和他一样,记仇呢。
易朝睡在了阮家的客房,隔天是他叫阮云荔起床的。
说是扶着阮云荔去上学,实则都是背,这样比起两个人配合的那种“扶”要轻松多了。
阮云荔第一天被易朝背进学校时,全校同学都往他们的身上看。
尤其是同班同学。
在他们进教室的刹那,教室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胖子也在,不过已经被班主任给调开了,调到了一个距离阮云荔十万八千里的地方。
原本他确实有报复的想法,但是看见易朝也来后,那种想法瞬间烟消云散。
实在是易朝太可怕了。
可怕到令他打寒战的地步。
他想着那天要不是班主任使劲拦着,易朝把他揍成什么样都不一定,事后他还从别的哥们儿那里知道,易朝的爸爸这些年一直资助他们市里
的学校,这就是个富二代。
阮云荔被放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乖乖巧巧的,脸白嫩的像棉花糖一样,易朝说:“擦擦手。”他就把手伸给易朝。
擦完手和脸后,易朝又去给他接热水,放在了他的位置上,又给了他手机。
“想上厕所的话,让同学帮你,”易朝道,“或者给我打电话,我会过来的。”
他把手机给阮云荔,没藏着掖着,很多人都看见了。
包括胖子。
这下,他更是一点报复的心都生不出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易朝接送阮云荔上学放学,也一直没回自己的家,他和阮云荔仿佛一对连体婴,比502还黏糊,分都分不开。
很快到了星期一升旗仪式。
这天易朝没回自己的学校上课,而是在下边扶着阮云荔,他们一起看胖子在国旗下念检讨。
“由于我想抄作业,可是阮同学没写,于是我对阮同学出言不逊,导致阮同学过于生气,起身时凳子翻了过去,导致阮同学受伤严重,我做出诚恳的检讨……”
阮云荔听得津津有味。
但很快,他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劲——易朝正眯着眼看他。
易朝道:“你没写作业?”
阮云荔立刻僵住。
该死的胖子,念检讨就念检讨,说他没写作业干什么!
他顿时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看了,只知道沉默,好在,易朝放过了他,没再深究这件事。
胖子念检讨念得度秒如年。
台下的目光,像是一根根刺,扎进了他的心里,他原本以为他可以满不在乎,上台前甚至还和几个同学吹牛,说他随便念念就下来了。
可是其实根本没那么轻松。
这才多长的时间,他额头上已经流了一层的冷汗,声音也越来越颤抖,最后有些接近于哭腔。
自尊心都在这种场合被粉碎掉了。
他这时候才感觉到十分的后悔,不该招惹阮云荔。
阮云荔在下边也如坐针毡,等胖子下了演讲台,升旗仪式结束,易朝在他面前蹲下,要他爬上自己的背时,阮云荔的那口气才松了下来。
看易朝的样子,应该是不生气了吧?
易朝弄坏了他的乐谱,他都不生气了,易朝还会生气吗?不至于那么小气吧?
阮云荔很想劝自己宽心,但他实在做不到心安理得。
他这个时候,确实是觉得自己那句“不是亲哥哥”,说得过分了点。
但是,等不久后,他就会意识到,不是亲哥哥,才遂了易朝的意。
要真是亲的,反而麻烦大了。
真令易朝在乎的,是阮云荔的未来规划里,没有自己。
不过现在的阮云荔并不知道这一点,还暗暗忧心,直到易朝一切如常,他才放下心来。
就这样,易朝背着他上下学,背了有三个月。
三个月的时间,别说是阮云荔自己,就连他的同学,都习惯了天天早上有这么个大哥哥来他们教室里,目光由一开始的稀奇,到慢慢习惯,只用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
这三个月内,阮家夫妇也回来了。
原本是因为阮云荔在家没人陪,易朝偶尔会住在阮家,后来是阮云荔受伤,他干脆在阮家长住下,现在既然阮云荔的爸妈都回来了,他也没有继续住下去的道理。
于是他提出要走。
阮云荔忽闻噩耗,起先死活拽住易朝不让他走。
搞得周青笠都看不下去了,皱眉道:“荔荔,你干什么,你秋姨也想你哥哥了,总不能不让哥哥回家吧。”
阮云荔委屈巴巴,盯着易朝的眼神,神仙都抵抗不住。
可偏偏易朝抵抗住了,不仅如此,还拽下了他的手,道:“你腿好得差不多了。”
阮云荔没有挽留他的理由。
他这时候,才有些憧憬:要是易朝是他的亲哥哥该多好?这样的话,就能天天陪着他了。
不过,之后易朝也是天天陪着他。
之前易朝本来就天天接送他上学放学,这次只是不在家里叫他了而已,但已经体会到了更方便的距离,这种距离瞬间变得遥远了起来。
由于发生了吵架和受伤的事情,阮云荔的注意力被别的东西给吸引走,音乐虽然也会玩,可再也没发生过耽误学习的情况。
时间很快来到了他中考。
他中考,易朝是高考,同样处在人生的节点,两家的长辈都不知道该紧张哪一个好。
不过还在,这两个人都挺争气。
易朝最终以极高的分数,被国内级别的学院给录取,而阮云荔以高分上了重点高中,也就是易朝之前待过的高中。
同时,他们面临着一个问题。
——他们要彻底分开了。
在此之前,阮云荔从来没想象过分离是什么样的滋味,他得过且过,思想不够长远,没有心理准备,或者说,他自认为自己有心理准备。
但当这一刻真的到来时,却是如此的摧心剖肝。
就连易朝,也都免不了低沉。
他选的是个离他们很近的城市,近到几个小时就能到达,可这样的距离,他和阮云荔也是没有过的。
阮云荔抱着易朝在飞机场哭。
他哭得周青笠都替他尴尬了,周青笠虽然没觉得男生必须阳刚,但看着儿子丢人,还是忍不住撇过头去,拽了拽他,“你差不多得了。”
易朝道:“没事的,阿姨。”
周青笠就没再说什么。
阮云荔从他怀中抬起头,一张白嫩的脸,已经哭得通红,易朝抬起手,修长的指尖碰到了他的眼泪,微微一顿。
他问:“这下,你想和我去一个城市了吗?”
吵架时阮云荔说的话,他还记得。
阮云荔缓缓点头,不舍地看着他,眼睛湿漉漉的,像一只小羊,也像一只小狗。
易朝抿唇,“那你得好好学习。”
阮云荔点点头,又把头埋进了他的怀中,哭得身体都在颤抖。
易朝忍住极度的不舍,搂紧了他,在他的耳边轻轻道:“我查过了,我选的那个城市,刚好有你喜欢的音乐专业,名牌大学,咱们可能还是读不成一个学校,但能在一个城市里。”
阮云荔怔住。
易朝又道:“可是得非常努力,才能被录取。”
——阮云荔没想到,他为了自己去查了这些东西。
他其实能感觉到,易朝因为那次吵架,十分的不开心,他说过的话,就像根刺,时不时出来刺两下。
他甚至已经在想,就把玩音乐当成兴趣爱好算了。
这样的话,他拼拼命,也是能考上易朝的学校的——反正高中还有三年呢。
可是易朝说:“高中之后,你就跟老师说想当音乐特长生,他要是不答应,让周阿姨去沟通。”
阮云荔心中的不舍,彻底爆发了出来。
他抱着易朝,像个小孩子一样,“我不想你走,我不要你走
……”
提示登机的广播出来了,里面有易朝的航班。
他想狠狠心,拽下阮云荔的手,可是到底狠不下心去,还是周青笠看不下去了,连忙抱住儿子,哄道:“行了行了,放手,让易朝哥哥走,乖啊。”
阮云荔用那种湿漉漉的眼神看着易朝。
周青笠推了易朝一把,易朝这才回神,深吸口气,往登机口走。
他边走,边忍不住回头看阮云荔,体会到了一种心被剜下来块肉的感觉,等坐上飞机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颤。
而阮云荔呢,由于不懂事,回去被周青笠给训了一顿。
“十五了小朋友,”周青笠调侃道,“马上就十六了,真行啊你,怎么你妈我走的时候,不见你哭成这样过?”
阮云荔低着头,蔫巴巴的。
他缓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
上了高中后,学习压力骤增,课业也在瞬间繁重起来,他没很快没工夫想易朝了。
他像易朝说的那样,报了音乐特长生。
特长生也并不怎么轻松,相当于有学习、特长两个任务压在身上。
要是他想考普通的艺校的话倒还好,学习成绩可以次点,但他想报考的是所好学校,那么学习和特长哪个都不能差。
一个学期像做梦一样过去了。
等阮云荔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寒假,也就是易朝回来的时候。
可能是第一学期,去了之后又要军训又要适应新环境,那种两天三天的小假,易朝都没回来过,趁着寒假的时间才回来。
阮云荔去机场接的他。
由于太久没见——三四个月的时间,对他们来说真的很久很久了,哪怕是经常通电话,可他还是产生了一些近乡情怯的感觉。
见到易朝的刹那,那种情绪才消退。
尽管易朝晒黑了点,但照样很帅,也是他熟悉的那张脸,阮云荔看见的瞬间,就扑了上去。
易朝接住了他。
阮云荔像开了闸的洪水,絮叨起来没完了,一路上都没停过,“哥哥,你们军训好玩吗?”
易朝分心打了个车,又把他拽到身边安全的距离,也开始有了种活过来的感觉。
他听着阮云荔的声音,眉目松缓,语气温柔,“不好玩,很累。”
阮云荔一哽。
易朝都觉得累?!救命啊,他还以为大学的军训能轻松点呢。
易朝反客为主,又开始询问他,“最近的成绩怎么样?”
阮云荔“啊”了一声,“还好啦。”
“还好是多好?”易朝又道,“班级排第几名?全市排第几名?分数够上什么学校的,最近有算吗?”
阮云荔:“……”
是这熟悉的感觉没错了。
他道:“电话里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我再重新确定一遍而已,”易朝道,“回去把成绩单拿给我看看。”
阮云荔:“……”
救命啊!
他道:“你好讨厌哦。”
易朝斜睨了他一眼,道:“讨厌还来接我?”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上了辆车,随着车子的合上,声音也渐渐模糊起来。
但透过后车玻璃,能看见两个亲亲蜜蜜挨在一起的身影。
盛放着青春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