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必说是在六分半堂、金风细雨楼与迷天七圣盟的局势一触即发的当口。
可他又知道,凭自己的本事无法摆脱这个姑娘——
不管她看上的到底是他的人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天/衣居士的徒弟,见过一面。”霍绫看向那年轻人的目光被车帘挡住,又重新落到了狄飞惊的脸上。
他的身量要比她高出些,又仿佛是为了在端坐车厢中的时候也能与人顺遂目光交接,他将所坐的位置垫高了些。
在这个角度,霍绫正好能够看到他与垂下的面容一般微垂的眉眼。
这双沉静而秀丽的眼睛现在含着一缕沉思之色,让他这个本该让人觉得是低眉顺目的姿态里,也自有一派风骨卓然。
“他会上京城来的。”狄飞惊沉吟片刻后说道,“不过这对任何一个势力来说都不是可以轻易起用的人。”
他说完这话又想起来,自己其实并不应该与霍绫说这些。
他一抬眸便看到对方饶有兴致的目光正在他的脸上逡巡。
这种并不含什么情/色意味,却让人觉得能追捕过每一寸细节的目光,让狄飞惊莫名有种被人剖开来观摩的错觉。
可他一想到自己昨日其实也是用这样近乎贪婪的目光看向这个久别重逢之人,又觉得自己属实没有跟对方计较目光是否过于放肆的底气。
他听到对方问道,“狄大堂主,我又是你们敢轻易起用的人吗?”
狄飞惊不敢做这个保证,不过雷损还真的敢。
这位因听命于蔡京行刺诸葛神侯之故,左手只剩下了一只中指和拇指的长者,在见到霍绫的时候,觉得自己见到的大约不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而是一把寒光出鞘的长剑。
这让他几乎下意识地将这只左手从袖中伸了出来。
他在京城里的势力变迁中经历了诸多生死劫难,早养出了一份旁人难有的直觉。
而当他伸出这只拇指上戴着碧玉指环的残缺左手的时候,本意味着他身为六分半堂总堂主的格杀令。
但他看到了狄飞惊抬起的秀刀轻眉,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正是对他此举的不赞同。
他信得过对方的判断,又将那只手缩了回去。
呈现在霍绫面前的就成了那只要用来交朋友的完整右手。
“剑君要加入我们六分半堂,我总得拿出什么招待您,否则留得住人,在京城里也不好与人交代。”雷损平静地说道,“若有什么想要的大可以提出来,提前商量好总比之后起什么矛盾要好得多。”
“什么都可以?”她的目光从雷损藏进了袖中的那只实在很有特点的手,转到了他看起来深沉持重的面容上。
六分半堂能得三十六行当龙头服膺,与这位雷总堂主的经营显然脱离不了关系。
“那我要他。”她的手指指向了狄飞惊。
这实在是个过于直白的要求。
雷损在京城里打拼了二十多年了,还没见过有人会提出这样的报酬索取来。
狄飞惊是人才中的人才,又一向难以被人看透,雷损并不愿为了个外来的高手折辱他。
他却罕见地在此时从狄飞惊一半在阴影里的面容上,看出了一种隐晦接受现实的神态。
这表情很值得玩味——
他已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这位白衣剑君了。
“如您所愿。”
霍绫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干脆利落地跟着雷总堂主安排的人离开了此地。
雷损则走到了窗口,看着这位剑君的背影,久久不语。
在狄飞惊几乎以为他不打算说话的时候,他却忽然出声感慨道:“霍绫,获麟……好征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