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五

那女子身形纤弱,即便披着白狐裘也能看出削肩细腰,水色单衫上绣着银丝竹叶,下着孔雀绫褶裙,清新得仿佛一泓秋水。

只是看不清面容,因她头上戴着一顶纱帷。

晴日微风,轻轻掀动轻纱,时而露出如玉的小巧下颌和半片朱唇,总也看不真切。

只是惊鸿一瞥,也知道纱帷下定是张绝色的脸。正因看不真切,才越发惹得人心痒难耐。

对面一行人也发现了齐王的车辇,慌忙避让至道左。

女子低低地垂下头,本就纤如春柳的身子竟微微发颤。

桓煊的目光像是被人用一根线牵引住,再也挪不开。

高迈觑着主人脸色,心头不由一跳,他家殿下铁石心肠,不可能在路上见着个美人就发怔。

能让他露出这种神情的,普天之下惟有一人——阮微月。

第一日回京,才进宫就遇上这位,当真是孽债!他在心中哀叹。

果然,片刻后,只听桓煊沉声道:“停辇。”

他下令停了步辇,却没有降辇的意思,只是凝眸望着那女子。

微风习习,送来女子身上熟悉淡雅的芬芳。

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女子的身子轻轻发颤,如风中的柳枝,越发显得袅娜而楚楚。

她盈盈一礼:“民女阮氏,拜见齐王殿下,殿下万福。”

她的声音也和姿态一样纤细温婉,微带吴音,犹如出谷黄莺。

三年前在灞桥边的柳树下,她便是用这把世间最温婉柔细的嗓音,说出最残酷的话语。

桓煊的目光落在她春葱般的手指上。

她正紧紧攥着手中的象牙扇柄,他的心好像也被这只手攥紧了。

“阿嫂别来无恙?”他的声音冰冷,却有些喑哑,虽是从自己喉间发出,却那么陌生。

阮月微和太子尚未成婚,他本不该如此称呼,但却脱口而出。

他不怪她,也无意伤害她,但终究不能释怀。

阮微月身子一颤,几乎站立不稳,好在身边婢女眼明手快扶住了她。

半晌,她才颤声道:“承蒙殿下垂问,民女很好。”

桓煊轻轻颔首:“那便好。”

宫道上人来人往,两人又是叔嫂,理当避嫌。

他向阮月微说了声“保重“,便对黄门吩咐道:“走吧。”

……

阮月微始终低垂着头,直至步辇的玉铃声远去,渐渐消散在蝉声和树叶的沙沙声中,她方才抬起头来。

她的额头上沁出了冷汗,却不敢拂拭,生怕被一旁的宫人看出端倪。

好在姑母贤妃知道她体弱,破例安排了兜子在巷口等候。

乘着兜子出了宫门,换了侯府的犊车,阮月微失魂落魄地靠在包着狐皮的车壁上,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婢女替她摘下帷帽,愕然发现她脸色白得像纸,一双愁烟惹雾的眼眸里已蓄满了泪水。

“娘子这是何苦呢……”

婢女心疼不已,忙用绢帕替她拭泪,却越拭越多。

美人垂泪也是美的,尤其是阮月微这样的绝色美人,一举一动无不风姿绰约,哭起来绝不会像普通人那般皱着脸。

她只是轻顰双眉,微带愁容地轻轻啜泣:“疏竹,他还在怪我……”

“怎么会呢,”那名唤疏竹的婢女轻声劝慰道,“齐王殿下一向待娘子最好的。”

“你不用安慰我,我知他还在怪我,”阮月微苦涩地一笑,哽咽道,“都怪我不好……是我当初与他走得太近,才令他生出……”

她咬了咬下唇,双颊晕红:“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疏竹道:“这也不能怪娘子,娘子与殿下一同长大,情同手足,比旁人亲近些也是理所当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