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煊抬起眼皮,冷冷地乜了他一眼。
高迈忙道:“鹿娘子也平安无事,听说那日青龙寺佛骨舍利法会,鹿娘子还特特地赶到城外,去替殿下拜佛祈福呢。”
桓煊手指一顿,当日佛楼上望见的女子,果然是那猎户女。
高迈小心翼翼道:“那鹿娘子倒是个有心人……若是老奴没记错,青龙寺的法会,是十七那日吧?”
桓煊轻哼了一声,却没有反驳。
十七,也就是他们同房后的第二日。
他想起那日她雪白中衣上的斑斑血迹,还有翌日清晨苍白憔悴的脸色,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合上账册,捏了捏眉心。
高迈道:“听高嬷嬷说,鹿娘子替殿下求了个平安符,想必盼着能献给殿下呢。”
“嗯。”桓煊道。
高迈生怕会错意,巴巴地等着进一步的示下。
桓煊凉凉地瞟了他一眼。
高迈忙道:“老奴这就去备车。”
……
桓煊的车马抵达山池苑时又是夤夜。
随随没料到齐王殿下突然大驾光临,和平日一样早早就寝,这会儿正是睡得最熟的时候,却被春条突然推醒。
随随睁开惺忪的睡眼,一转念便知定是桓煊又来了。
任谁冬夜被人从被窝里拖起来,都不会觉得好受,随随却没什么脾气,一想到桓煊那张脸,她什么脾气都没了。
高嬷嬷照例替她梳妆打扮。
从铜镜中瞥见她憧憬的眼神,老嬷嬷心头一软,放下眉墨道:“深更半夜的也不必画了,莫让殿下等太久。”
随随点点头:“好。”
高嬷嬷暗暗叹息,真是个可怜的痴心人,若她知道殿下肯看她一眼都是因为阮月微,不知会作何感想。
换上仙气飘飘的衣裳,随随在身上披了件絮绵的青布夹袍,便去了清涵院。
走到桓煊的卧房门口,她脱下身上的布袍交给守门的婢女,穿着薄罗衣衫走进房中。
桓煊的卧房里帘幕低垂,灯火幽暗,那股熟悉的香气从床榻边的金兽香炉里袅袅升起,到门口已经若有似无,越发显得清幽淡远,透着股孤高的冷意。
她远远地行礼:“民女拜见殿下,殿下万福。”
琉璃屏风后的人影微微动了动,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过来。”
随随走上前,绕过床前的琉璃屏风。
桓煊借着烛光打量她,只见她梳着望仙髻。戴着一只银丝海棠花簪,身着一袭薄樱色轻罗广袖衣,下着石榴裙,如烟似雾的霞影纱帔子下透出如玉肌肤和丰隆山峦。
随着她款步上前,笔直修长的双腿线条在衣裙下时隐时显,腰肢却似不盈一握。
明明衣裳都是阮月微惯常穿的式样,可她的身段太妖娆,穿在的衣裳穿在世家闺秀阮月微身上是清雅绝尘,穿在她身上,却像是山林水泽中诱男人步入泥沼、敲骨吸髓的精魅。
高嬷嬷今日心血来潮,仿着寿阳公主梅花妆,用朱砂在她额上点了朵海棠,更添了几分妖冶。
她始终没学会像淑媛闺秀般轻移莲步,步态仍旧随性自然,像头餍足的豹子。
然而她水盈盈的双眸却毫无阴霾,犹如一头温驯的雌鹿,不知凶残的猎人利刃已出鞘。
林泽中的女妖,是不是也用这样澄澈的眼神诱捕男人?
桓煊没喝酒,可胸膛里却似有烈酒在燃烧,他的喉咙一阵阵发紧,呼吸乱了。
他记得那薄罗衣衫下的曼妙。
何况她还生着那张三年来令他朝思暮想的脸。
桓煊不觉绷紧了脊背。
随随走到榻边,距桓煊三步,不再往前。
前两次相见都是酒醉后,这回却是全然清醒的,没有醉意遮面,未免有些尴尬。
桓煊清了清嗓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声道:“你前日去青龙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