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煊盯着随随的双眼:“那碗生辰面……”
随随道:“是给景初的。”
桓煊颔首:“很好。”
他忍不住笑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只是嘴角止不住上扬,眼梢却染上抹绯红。
“很好,”他又重复了遍,“萧将军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随随直视他的双眼:“桓炯是我杀的,因为我查出景初的毒是他下的。上巳那天我出城不是去礼佛,是去杀人。”
桓煊嘴唇轻轻颤抖。
她回来便生了场大病,自然也不是因为受冷落郁郁寡欢,更与他要选妃无关,能牵动她喜怒哀乐的只有桓烨。
她病中喃喃叫着的“殿下”,当然也不是他。她病中抱着他嚎啕大哭,是将他当作了长兄。
他才是个彻头彻尾的赝品。
他这样的人也的确只配做个赝品。
随随静静地看着他,看他额上沁出冷汗,在烛火中微微闪着光。
她继续道:“即便赵清晖不对我下手,我也打算在你出征后便离开长安,他帮了省却了许多麻烦。”
桓煊眼眶发红,笑容却越发深了。
原来替她报仇都是他厢情愿。
半晌,他从齿关中挤出句:“萧将军算无遗策,自然也算到了我会找到幽州。”
随随目光微动,她其实也有算错的时候,他会亲自去幽州她便没有算到。???c0
桓煊凝视着她的脸:“我去幽州找你的时候……”
随随接口:“我就在白家宅院里,与你只有墙之隔,连你们说话的声音都听得清二楚。”
她顿了顿道:“我知道你在庭中晕倒,也知道你在驿馆大病场,命悬线的时候我也没想过去看你。殿下还有什么想问的?今日可以并问了。”
桓煊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着,似乎想找出丝裂缝,丝破绽,然而什么都没有,她像是万年不化的坚冰琢成,光滑冷硬,无懈可击。
他嘴唇微微发颤:“我不信。”
随随淡淡道:“殿下不信什么?”
桓煊上前步:“我不信你没有动过心。”
他死死盯着她的双眼:“我不信。”
随随垂下眼帘浅浅笑,仿佛听见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她轻轻摇了摇头,执起酒壶,将空杯满上,端起酒杯往唇边送去。
不等杯沿沾上她水光潋滟的红唇,桓煊忽然伸手夺过她的酒杯往旁边掷。
不等她去取另只酒杯,桓煊将案上的酒壶酒杯扫落在地,银壶银杯磕在金砖地上,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冬夜里回荡。
随随只是平静地望着他,仿佛全然不把他的无理取闹放在心上。
桓煊忽然意识到她从来没变过,以前无论他怎么对待她,她从不生气,也没有半句怨言,总是这样味地包容着他。
以前他以为这是爱慕,如今方知全是因为不在乎。
可是他不信,他还记得他们分别前的那个春夜,她分明已经情动,她分明对他不舍,那销魂蚀骨、动人心魄不可能是他个人的错觉。
他急于证明些什么,于是越过几案,向她倾身过去。
她没有躲闪,甚至向着他微微仰起脸,如同邀请。两人近在咫尺,连呼吸都纠缠在了起。
她的唇上蒙着层水光,呼吸里有淡淡的酒气,越发让人沉醉,他记得她的嘴唇有多柔软,他记得每次唇舌交缠的滋味,她定也记得。
他抬起手拨开她脸侧的发丝,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轻蹭着她的鼻尖,嘴唇若即若离:“萧将军贵人多忘事,小王帮你回想。”
他的声音里几乎带了些恶毒:“我知道你喜欢。”
时隔数年,他对她的身体依旧了如指掌,轻而易举地撩拨得她意乱情迷。
听到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他心中生出种报复的快意,冷冷道:“看来萧将军并没有忘记我。”
他修长灵活的手指在她衣襟里游走,感到手下的肌肤逐渐发烫。
随随忽然轻轻笑:“是。”
桓煊的手顿。
随随抬手轻轻摩挲了下他的耳垂,手指上的薄茧蹭过敏感处,令他脊背僵。
“我很喜欢,”她笑道,“殿下也喜欢,既如此,共赴巫山也是桩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