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灯当然不能接,随随心里一清二楚,可那一瞬间她的手还是不由自主地动了动。
这盏灯实在是漂亮,小小的一团,莲瓣半阖,灯芯藏在其中,乍一看像颗晶莹剔透的心脏。
桓煊背上有伤,托着它有些吃力,额上很快沁出了冷汗,随随不接,他也不收回手,就这么安静又执拗地望着她。
要拒绝这样的人总是不太容易。
好在高迈那一声替她解了围,随随松了一口气:“殿下这里有事,末将先失陪了。”
桓煊却不肯放过她,他好像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该放手。
他向门外道:“让他等着。”
他的目光始终在随随身上:“把你的灯带走。”
随随微垂眼帘,避开他的目光:“末将还要入宫面圣,已经在这里耽搁得太久,殿下请恕末将失陪。”
走出两步,她顿住脚步转过身,男人眼中有不加掩饰的惊喜,他仍旧拖着那盏灯,因为牵动伤口,他的手臂已开始颤抖。
随随抿了抿唇道:“殿下请放心,太子妃我会尽量保全。”
桓煊脸色微微一变:“萧绥绥……”
后面的话来不及说,随随已经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经过这些事,随随再怎么自欺欺人也不会以为桓煊还对阮月微痴心一片。
太子事败,他和阮月微之间已经没了阻碍,若是他还对她有意,绝不会再来招惹自己。
她提太子妃,不过是为了提醒他感情会消失,会改变,会转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谊尚且会变,何况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若是桓煊身上没伤,他说什么也要追上去拉住她说个清楚,奈何他一动弹就牵动了背上的伤口,一股钻心的痛袭来,让他两眼一黑。
莲花灯脱手,滚落榻上。好在榻上铺了软垫,薄脆的琉璃没磕碎。
桓煊又气又疼,趴在床边直抽冷气,几乎把伤口崩裂,好在萧将军的针线虽然朴实无华,但却十分牢固。
他不信萧绥绥这样的聪明人会看不出他的心意,她大约只是想气死他。
就在这时,高迈蹑手蹑脚地走到屏风后,小心翼翼道:“殿下,皇后娘娘宫中的王公公已在外头等候多时……”
桓煊蹙了蹙眉道:“王远道?”
高迈道是。
这王太监是皇后身边亲信的大太监。
高迈解释道:“圣人受了惊吓,回到宫中风疾便发作了,殿下受伤后老奴遣人去宫中报信,皇后娘娘怕陛下担心,遂未将此事禀明圣上。”
顿了顿道:“这两日殿下昏睡不醒,皇后娘娘早晚都遣王公公来探望的……”
高迈是看着桓煊长大的,知道他自小亲缘淡薄,故太子仙逝后皇后更是避而不见,如今皇后终于关心起这个儿子来,高迈由衷替主人高兴。
桓煊闻言脸色却是微微一沉,太子谋逆,皇后如今就剩他这一个儿子,可嫔妃生的儿子可不少,皇帝是不缺儿子的。
太子谋逆,被贬为庶人是板上钉钉的事,皇帝这两年病痛缠身,如今旧疾又发,另立储君刻不容缓。
若是皇帝知道他伤重,也许会考虑六皇子或七皇子。
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皇后也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桓煊目光冷了下来:“请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