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随随再没有去正觉寺露过脸,只隔日令侍卫去询问下齐王的伤势,并差人送了批补气血的药材过去。
桓煊趴在床上不能动弹,也不能去驿馆找她,只好安慰自己,上元节出了那么大的乱子,她的部下也多有伤亡,她要抚恤属下,又要为桓熔谋逆案筹谋,无暇他顾也是理所当然。
桓煊底子好,运气也不错,受伤后最凶险的七日,他在正觉寺中安然度过,七日风并未找上他,伤口也愈合良好,没有溃烂化脓的迹象,经郑奉御首肯,桓煊在受伤后第十日回了王府。
得知三子化险为夷,伤势并无大碍,皇后这才着人将他受伤的来龙去脉禀明皇帝先前以风寒为借口拖着,可拖久了皇帝也会起疑。
仅剩的个嫡子身受重伤,自是非同小可,皇帝当即遣了亲信的中官前去齐王府侍奉,旦伤情有变,立即入宫禀告,又令尚药局两个奉御轮番守在桓煊榻前。
即便知道儿子的伤势已无大碍,皇帝仍旧后怕不已,原本略有起色的风疾又沉重起来,皇后衣不解带地在御榻边守了两日两夜。
皇帝了解妻子,知道她不眠不休地照顾自己并非全然出于夫妻情分,多半是有求于他,果然,待他病势稍缓,皇后便提出要见二子。
皇帝看着憔悴的妻子,她这些日子寝食难安,瘦得脸都脱了相,此时眼窝凹陷,眼皮红肿,双目中布满血丝,看着着实可怜,可他却沉吟着,久久不肯松口。
皇后跪在榻边道:“陛下将这逆子交给御史台和大理寺秉公办理,妾没有什么话说,可他再不肖,也是妾怀胎十月诞下的骨肉,也是妾手教养大的孩子,妾只求去看他眼……”
皇帝沉默片刻,还是道:“待御史台和大理寺将案子审结,朕会让你见他的。”
他顿了顿,看了妻子眼,意味深长道:“若到时候你还想见他。”
皇后看皇帝神色,便知他心意已决,噙着泪道:“陛下好狠的心……”
皇帝闭上双眼,仰躺在引枕上,不再说话。
皇后知道没有转圜的余地,只能默默退了下去。皇帝会在小事上宽纵她,但毕竟是九五至尊,他真正决定的事,从来不是她能左右的。
……
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庭中积雪渐渐融化,倒比冰天雪地的时候还冷,桓煊每日清晨睁开眼睛第件事,便是让内侍将门帘卷起半,他透过琉璃屏风,能看见门口的情形,若是萧绥绥出现,他立即就能看见。
奈何他日日等着,从天明等到黄昏,也不见她出现。
这时候他已没办法再自欺欺人了,他都在床上趴了快两旬,都亭驿离齐王府又不远,萧将军便是日理万机,也不至于那么多天都抽不出时半刻来看看他。何况皇帝已将桓熔谋逆案交给大理寺和御史台审理,摆明了不会徇私,她没有多少事情可做的。
桓煊实在不明白,他刚受伤时萧绥绥明明着紧得很,不但亲手给他缝伤口,还在床边守着直到他醒来,虽说他受伤和她部下有关,但若是她心里真的没他,这些事也用不着亲力亲为,遣个下属守着等候消息便是。
正思忖着,便有内侍入内禀道:“启禀殿下,豫章王来了。”
桓明珪这厮倒是跑得勤,桓煊不稀罕见他,想装睡打发他回去,那内侍又道:“崔驸马恰好也来了,两人的车马正好在门外遇见。”
崔驸马不比豫章王,不好随意打发,桓煊只得道:“请他们进来。”
不会儿,豫章王和崔驸马前后走进他寝堂。
两人解下裘衣交给内侍,露出内里的衣袍。豫章王已迫不及待穿上了新裁的春衫,身飘逸的鹅黄嫩绿,像是灞水边刚冒头的柳芽,崔驸马却是身筠雾色的竹叶暗纹圆领袍,在豫章王的衬托下越发显得端庄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