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迈道:“贵主刚从府上来?可用过早膳了?”
长公主醒来便去蓬莱宫见太后,然后立即往太极宫赶,哪里顾得上用早膳。不过她眼下也没什么胃口,点点头道:“我从蓬莱宫来。”
高迈眉头动了动。
长公主知道他是桓煊最信赖的中官,无意瞒他:“太后将解药给了我。”
高迈不由喜出望外,嘴唇哆嗦了两下,两行老泪便淌了下来,望天拜道:“苍天有眼,佛祖保佑……多亏贵主说服太后,这下子陛下和萧将军终于有救了……”
长公主一颗心越发沉重,勉强笑道:“还要请医官验过。”
高迈用袖子揩着眼泪:“是是……贵主想得周全……”
两人走到床边,长公主从袖中取出装着解药的瓷盒交给郑奉御:“有劳奉御看看这解药。”
郑奉御不敢有丝毫轻忽,郑重其事地将瓷盒置于小几上,打开盒盖,只见里面有一颗拇指指甲盖大小的檀色药丸。
他小心翼翼地嗅了嗅气味,叫内侍去池子里捞一条活鱼来。
药僮给鱼喂了些毒药,鱼服下毒药,游动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接着医官用薄如柳叶的小刀从药丸上刮取少许粉末,用鱼食包裹着投进水里。
鱼将解药吞下后,郑医官耐心等待了半个时辰,见鱼仍旧活着,方才点头:“可以给陛下服药了。”
不管这解药有多少效验,至少要确保无害,无论用什么药都须先用活物试过。
长公主道:“我来。”
她用香汤洗净手,拿起装着药丸的瓷盒走到床边。
内侍将床帷撩起来,她便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弟弟。
他自毒发后大部分时候都在昏睡,每日只靠一些稀粥汤羹来维持生机,瘦削的脸颊毫无血色,眼窝微微凹陷下去。
他显然很痛苦,睡梦中仍旧微微蹙着眉头,额发被冷汗濡湿。
长公主心中酸涩,他们姐弟四人,如今只剩下他们两人,父亲驾崩,母亲又变得面目全非,如今只有她和三弟了,若是不能保住他……
她垂眸看着盒子里的药丸,人都有私心,她怎么能例外?只有一颗药,自己的亲弟弟危在旦夕,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
她咬了咬牙,从盒子里取出药丸。
她的手不住颤抖,几乎拿不稳药丸,但她还是拿住了。
内侍已经轻轻托起桓煊的头,准备用玉板撬开他齿关。
长公主感到冷汗沿着脊背往下淌。
她蓦地收回手,将药丸放回盒子里,迅速阖上盖子,仿佛生怕自己反悔。
“我不能……”她无力地垂下手。
她不能代替桓煊做决定,这是他的性命。若是易地而出,她和驸马只有一个人能活,她也会将生机留给驸马,若是有人阻止她,只会让她痛苦万分。
就在这时,榻上之人缓缓睁开眼睛,他连眼神都虚弱无力,仿佛睁开双眼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下一刻就要一睡不醒。
长公主先是一怔,随即皱起眉:“你醒着?!”
桓煊眼中掠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长公主恼道:“你还笑!你既然醒着为何装睡?”
桓煊道:“我替阿姊高兴。”
长公主脸色微变:“你……”
桓煊道:“太后是不是只给了你一个人的药?”
长公主诧异道:“你怎么知道?难道她……可是她都用大郎起誓了……”
桓煊扯了扯嘴角:“你一个孕妇亲自跑来给我喂药,还有什么理由?”
长公主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