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奶动手打过人来着。

最多就是声音大点。

上次他们两兄弟在涨水天去河里抓鱼,奶奶也只吼过他们几嗓子,意思意思提了下扫把。但是现在他们娶了媳妇,都要当爹的叔,却被奶奶打了。

叔叔这是干了啥,怎么把奶奶气成这样……

这个问题,不光卫家兄弟不明白,睡在堂屋里的刘大山也不明白。

这个上门帮忙的女婿,这会儿也是惊得不行,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房间门,楞是回不过神来。

倒是晚了一步的苏若楠知道个中缘由,叫了声儿子和闺女:“这么晚了,出来凑什么热闹,赶紧回屋睡觉,明儿你们还得早起去上学呢。”

卫志勇呆呆转头,问苏若楠:“妈,咱叔怎么惹奶生气了?”

“大人的事,你们别管,回去睡觉。”苏若楠说着,目光盯在房门上,心里忒不是劲。

这陈丽干得都是啥事哦。

是把他们卫家当冤大头了还是怎么着,卫家男人在对待媳妇的问题,都有点拎不清,依永民的性子,恐怕就是知道了陈丽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他也会……

哎,家里这段时间怕是不得消停了,婆婆最近恐怕有得烦了。

卫志勇想问问到底怎么回事,但耐何大人们当他们是孩子,觉得有些事,不能脏了他们的眼睛,别说看,问都不让他们问。

三小的被她妈撵回了屋,为防止他们出来看热闹,苏若楠还在他们的房上,给挂了一个铁锁。

“大嫂,永民怎么了?”堂屋里,昏暗的煤油灯噗嗤亮起。

刘大山有些局促地看着苏若楠,同样,走出房间的陈丽,也一脸询问地看着她。

这两都没闹明白,周桂为啥突然生这么大气。

苏若楠看了眼刘大山,笑了笑,然后视线直接越过陈丽,定在了周桂卧房门上。

屋内,周桂双眼冲血,狠狠地瞪着卫永民,刚才那一巴掌,似还没有解她的气,抬手又扇了卫永民一下。

“娘……”卫永民被周桂给打懵了,抬头,不明所以的看着周桂。

周桂压低着声音,忿忿道:“别叫我娘,我怀你那会儿,肯定是吃错了啥东西,不然,咋生出你这么个缺心眼的东西。”

“我问你,你和陈丽一起的时候,她,她……”

周桂说到这里,看了看自己男人和大儿子,有些话羞于说出口,干脆凑进了卫永民,低声问了一问。

问的是啥,除了卫永民,卫良峰和卫永华都没听到。

她的话一问出来,卫永民的耳朵尖就红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娘咋问这个事,那肯定是的。”

说是的时候,卫永民语气还十分的笃定。

“是他妈个是。”卫永民的回答,让周桂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

她吐了口浊气,又是一巴掌拍到卫永民的背上:“我咋就生了你这么个糊涂蛋哦,你读书都读狗屁股里面去了吗,这种事,你竟然都分不清楚。”

“老大,老大,把信给他,让他自己看。”周桂现在不想跟这个倒霉儿子说话。

陈丽,陈丽……

狗日的陈丽,竟敢这么坑永民,怎得,以为扒上永民,她被野男人搞大肚子的事,别人就不知道了。

呸,这个娼妇,想让永民给她背锅,没门,她非撕了她不可。

周桂气得不行,一撸袖子,就要去找陈丽算账。

手刚搁到门闩上,身后,卫良峰和卫永华就急呼道:“永民,永民……”

周桂听到声音,一侧头,就见卫永民捏着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在住后倒。

她惊呼一声,双腿一滑,赶忙退回去,一把抓住要摔到地上的卫永民。

“老二,老二,别吓娘……”一捞到人,周桂焦急地赶忙喊。

而卫永民……

卫永民这会儿双眼涣散,眼前一片黑,脑袋里全是信上,陈丽和一个男人在招待所幽会的内容。

他怎么都不敢相信,他心心念念这么久才娶进门的女人,竟,竟在答应和他交往前,还曾有过这些事。

“永民,永民,说话,别吓娘。”看着周桂这会儿是真的被吓到了。

她完全没想到,卫永民知道消息后,会是这种反应。

卫永民这会儿情况很不好,手攥得紧紧的,一张少年人的脸,因着忽来的消息,都变得有些扭曲了。

“娘,娘,让,让我缓缓。”

卫永民大口呼吸,缓了好久,才痛苦的出声。

儿子能开口说话了,周桂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刚才他那样子,真真是把周桂给吓死了,生怕他因为这个事,伤了心神,一蹶不振。

这种情,他们甘华镇上就有过两起。

一个男的,一个女的,男的跳河死了,女的疯疯颠颠,见到男人就扑。

儿子再气她,也是从她肚子里面爬出来的,再怎么样,她也不希望卫永民和那两个人一样。

“好,好,你缓缓。”

周桂这下子,是不敢再说啥了。

扶卫永民坐到床沿上,然后愁着眉心,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卫良峰抽着烟,也是攒眉愁眼,两口子神情都很难看。

他老卫家没做啥缺德事啊,咋就摊上这起子事呢。

还有那个陈丽,这么算计永民,她这是想干啥,想让他们老卫家给她养孩子吗?

屋内,因着卫永民忽来的变化,气氛顿时变得沉寂起来。

卫永民痛苦地抱着头,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这会儿,这个才二十三岁的男人,却是忍不住哭了。

说起来,卫永民是真喜欢陈丽。

虽然陈丽比他大了五岁,但二十岁那年,他作为小舅子第一次去姐姐卫永红家的时,便将那跳着脚,打黄角树嫩芽吃的人,给印了在脑海中。

第一次见面,他脑里就崩出了想娶她的念头。

他观察了她两年,然后慢慢接近她,直到两年后,才开始正式向她表明心意。

她拒绝了,却又没有将话说的得太死,他以为他有希望,哪知等到希望来后,才知道,这根本就不是希望,而是绝望。

她怎么可以这么骗他……

卫永民回想着和陈丽确定关系那日发生的事,越是深想下去,他心就越沉重。

这沉重里,还透着丝不甘。

因为,他已经从冬月发生的那件事上,想明白陈丽对他,到底是什么态度了。

为什么要这么待他,他对她那么好,她为什么要骗他。

卧室里的动静,到底是传到了堂屋外。

堂屋里守着的三个人,听到内里卫良峰和周桂几个的声音,都以为出了事,忙不迭跑到老两口的卧室前,拍起了门。

“永华,没事吧。”苏若楠焦急地盯着门,出声问。

卫永华怕媳妇担心,隔着门说了句:“没事。”

说着,卫永华垂眼,看着一息间颓废的弟弟。

哎,这都什么事哦……弟弟咋就眼瞎的,看中了陈丽这么个人。又不是所有知青都能和若楠比,现在这事,可难办了。

他和陈丽可是领了结婚证的,这个媳妇,可不是说不要,就能不要的。

“娘,我想陈丽和谈谈。”卫永民沉默许久,双眼紧紧一闭,闷声道。

“谈?”

周桂一听还要谈,手一抬,就想给他两巴掌,可瞅着他萎靡的模样,又怎么都打不下去了。

周桂把手放下:“你心里是个啥想法?”

卫永民抱头,痛苦道:“不知道,娘,你让我和她谈谈吧。”

儿子长大后,这还是周桂第一次瞧他有这种神情。

当娘的始终是犟不过儿子。

周桂还能怎么办,无奈叹了口气,坐到床沿边:“谈吧,你们谈吧。”

儿大不由娘。

儿子什么德性,她会不知道。

罢了罢了,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反正日子是他自己过,她这当娘的,又不可能给他撑一辈子。

屋里恢复了沉默,过了一会,卫永民才从床边坐起身,然后一步步去开了门。

木门吱呀打开,红着眼的卫永民,把外面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他一打开门,目光就定定地锁在了陈丽的脸上。

后面,忍着愤怒的周桂,一看到陈丽,心头那口窝囊气,彻底憋不下去了。不待卫永民动手,猛一冲过去,拽住陈丽的头发,反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巴掌声啪的一下,响彻整个屋子。

陈丽身子一个踉跄,没站得住,就往地上坐了去。

在别人眼里,向来柔柔弱弱的苏若楠,这会儿却爆发出了让人惊异的速度,手一捞,楞生生将快要坐到地上的陈丽给拉了起来。

“娘,冷静,她肚子大着。”苏若楠把人给拽起来,就嫌弃的放了手。

要不是怕孩子掉了,这个女人反咬一口,她今儿说啥都不沾她的手。

周桂:“大着肚子,关我什么事,那又不是我卫家的种。”

周桂这话一出,啥也不知道的刘大山,顿时震惊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陈丽,然后又转头,同情地瞥向卫永民。

卫永民压抑着的情绪,被刘大山这同情的一眼,压断了最后的稻草,他如一只困兽,啊的叫了一声,抱着头蹲到了地上。

而陈丽也在周桂话吼出来后,整个都懵了。

她眼珠子里闪过惊慌,张嘴就来:“妈,你在说什么,你就这么看不上永民,非得把我肚子里的孩子,扣到别人头上吗。”

话一出口,陈丽顿时镇定了下来,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哭道:“我知道大着肚子进门,你不待见我,但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错,没永民,我肚子能大。”

“呵,陈丽,你当老卫家全家都是傻子,就你一个是聪明人吗。你确定你肚子里的野种,是永民的。你个娼妇,在江省被男人搞大肚子,现在却把这野种,扣到我家永民身上,呸,烂到到骨子里的玩意,咱老卫家不稀罕。”

周桂越说越生气,袖子一撸起来,就想再给陈丽几巴掌。

苏若楠见状,连忙再次伸手,拉住周桂:“娘,打不得,她肚子里的那块肉要是掉了,咱有理都变得没理了。”

陈丽一听周桂连她肚子里孩子是谁的都知道,脑袋忽地一片空白。

等明白怎么回事后,陈丽眼睛一抬,猛得看向苏若楠。

眼中透着质问。

似乎是在问苏若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她的事,家里最有可能知道的就是苏若楠,除了她,这消息是怎么都传不到左河湾来的。

是她,是她把她在江省发生的事,捅到卫家来的。

“陈丽,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若为难,堂堂正正告诉永民情况,今儿,也不会有这事。”苏若楠不闪不避,她淡淡睨着陈丽,冷漠道。

周桂看着盯着大儿媳妇的陈丽,一把将苏若楠拉到身后,然后啐了一口,狠瞪着陈丽:“你看什么看,你龌龊事都做了,还怕人知道。你也别说什么若楠多管闲事,这事,是我让若楠去查的。我老卫家虽然让进你了门,但老娘可不想娶个不知根底的儿媳妇。不调查清楚,鬼知我娶的是啥样的儿媳妇。陈丽,你不会以为嫁进来了,我就真啥也不管了吧,哪家娶媳妇,不先打听打听媳妇人品的。”

“陈丽,你和你肚子里的那个野种,我们卫家要不起,明儿,你和永民就去把离婚证打了吧,你爱咋,咋样,想脏我老卫家的门槛,没门。”

周桂指着陈丽骂了一场,那瞥在肚子里气,总算是稍缓了一下。缓了后,眼睛往抱头蹲在地上的卫永民看了一眼,便准备快刀斩乱麻,干脆直接的让他们离婚。

事情爆发,陈丽这会儿,就是想反咬一口,说卫永民耍流氓,玷污她都不成了。

陈丽眼里浮出惊慌。

她在江省那边的事,不能让别人知道,一旦让人知道了,不管是江省还是良山大队,就都没她的容身之地了,她只有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跳河了。

陈丽看着周桂那神情,知道她动了真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