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第一次上门,付春兰也不太放得开,桌上菜色丰富,但她却只夹自己面前的。
三个女人见状,眼里都透出了满意。
不错,是个知礼的。
吃饭完,付春兰跟着周桂两妯娌一起进了厨房,然后挽起袖子,要帮着一起洗碗。
周桂和张冬梅见她动作,眼底就更满意。
三个女人在厨房里说着话,卫老太也从卫良峰嘴里,得知了自家老三的意思,在和吴三婆子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问起了付春兰三个孩子的事。
吴三婆子听到卫老太问孩子的事,装模作样叹了口气:“老婶子,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也不骗你们,春兰三个孩子都带过来,老大十八岁,是个男的,都可以娶媳妇了,一进家门就是个劳力,老二今年十二岁,是个闺女,半大不小,也是个半劳力,最后一个是小子,九岁半,也能顶半个人。春兰娘几个,水河县那边都容不下,当娘的不想孩子们在那边受人白眼,就都带了过来。”
“三个全来了。”卫老婆神情愣了愣,然后嘴角一咧,笑道:“行,这样我知道了,等会儿我和良海说说情况,成与不成,过几天再说吧。”
“嗳,好,不过你这边,得快些拿主意,咱吴平庄也有老光棍看中了她,想娶过去过日子呢。我这不是想着你老这儿吗,所以才先带人来相看,你这儿要是不成,我也好另外安排。”吴三婆子一听要过几天再说,心里顿时便明白,卫家这是嫌付春兰孩子太多了。
吴三婆子心里有些不舒服,坐了一会儿,就带着付春兰回去河对面。
等到他们走后,卫家一大家子全挤在堂屋里,谈着这事。
“啊啊啊——”卫良海一直啊着,发表着自己的意思。
在座一屋子人,就卫子英和卫老太最能从卫良海的情绪中,看出他在说什么。
“这孩子多是多了点,但人还不错,而且三个孩子都大了,也不用着你怎么养,错过这个,后面,可能你就……”卫老太看着三儿子抵触的神情,老眼里透出点无奈。
她比手划脚一下,把自己的意思传达给了卫良海。
卫良海一脸不在意的样子,指着堂屋里的侄子侄孙,又是一顿啊啊啊。
卫老太见儿子这样,深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而其他人,就有点没明白他在说什么了。
这时,卫子英再次派上用场,小嘴巴一张:“三爷说,他傻了才会给别人养孩子,我们才是老卫家的娃,他养我们,不给养别人家的。”
卫子英这话一出,屋里的大人顿时不知道该说啥了。
卫良忠和卫良峰眼里露出丝遗憾,但到底也没再说什么,倒是周桂和张冬梅被卫良海这想法给感动得不行。
老三说这话,就是铁了心养自家孩子,不娶了。
说起来,家里的孩子,就没有哪一个,没受过老三好的。
这些年,老三但凡弄到点好的,就会送来给家里的孩子们吃。卫志学那儿,老三花的心思,更是比当亲奶亲爷的还多,闵大夫开给卫志学的药,老三一得闲,不管刮风下雨,都会上山去给他挖,有时候为了一株药,还会进到深山里去,一两天都回不来。
遇上这么个疼人的三爷,也是孩子们的福气。
回到家,张冬梅和周桂想到他最后那话,都耳提面命,让几个孩子以后对他们三爷好点。
别让他们三爷老了,连口饭都吃不上。
卫良海虽然说不娶媳妇了,但卫老太还是不死心,拄着拐杖,颠颠的又去了吴家平一次,想和那边商量一下,能不能只带最小的那个嫁过来。
第一次去的时候,没商量出结果,第二次去,则是第四天傍晚。
太阳都快落山了,老太太腿脚不灵活的,驼着背,巍巍颤颤上了石墩子桥。
天气热,傍晚的时候,石墩子桥下好多小孩子都在这儿凫水,卫子英三岁不会凫水,便跟卫春玲还有出来透风的卫志学,在旁边看哥哥们玩。
玩着玩着,就瞧到他们老太上了桥。
三个小的看着老太太走路的那姿势,差点没吓得摔进河里。
卫子英心都到了嗓门,生怕她老太打个脚,掉进河里,她和卫春玲对望了一样,拔腿就往桥墩子上跑。
卫志学也想跑过去,但耐何身体不给力,跑不动,只能急得干跳脚。卫子英和卫春玲跑上石墩子桥,都聪明的不敢喊卫老太,两小姑娘,悄眯眯地追了上去了,一直到走到卫老太后身,要扶住人了,才喊出来。
“老太,你一个人去哪呢,怎么不让三爷跟着你。”卫春玲扶住人,松了口气,忙不迭问。
“没去哪,就是想去吴三婆子那里坐坐。”老太太看着扶住自己的两个曾孙,道。
卫子英板着小脸,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稚声说:“那你让我奶和你一起去呗,你一个人过桥,多吓人啊。”
卫老太:“你奶忙着呢,我自己又不是不能走。走吧,既然你们两个追上来了,就陪我去吴三婆子那里坐会儿吧。”
“嗯。”卫子英和卫春玲点了点头,牵着老太太往吴家平去。
才过了桥,还没走到吴平家那边呢,就见河滩上方,那属于吴家平自留地的坡上,有两个媳妇在挖土种菜。
这两媳妇干着活,嘴里却是没把边的,在说着他们吴家平的新鲜事。
农村人说话,声音除非特意压低,不然隔得老远都能听到。
卫家一老两小耳朵都没聋,刚刚走到坡地,就听到那两媳妇在说,吴三婆子带过来的寡妇,跟吴家平一个三十多岁的光棍,在包谷林里搞到一起了,还被人家寡妇带过来的小儿子给撞见了。
卫老太本来还想继续去吴三婆家,结果一听到这两媳妇的谈话,老腿一蹲,倏地把两个小曾孙给抱到怀里时,抱的时候,还伸手捂住她们一人一只耳朵,生怕那边两媳妇的谈话,脏了小闺女们的耳朵。
卫老太唬着脸,有些生恼地往吴家平方向瞪了一眼,哼声道:“走,走,走,不去了,跟老太回家。”
呸,狗日的吴三婆子,介绍的都是什么人啊。
才过来几天,就和光棍汉搞在一起了,这是多没见过男人啊,还好老三不愿意给她养娃,拒绝了,不然这女人进门了,怕不得给老三带上几顶帽子。
这会儿卫老太又是生气,又是庆幸,撑着两个小曾孙,就准备过河。
卫春玲十三岁,小姑娘城里长大的,还不大懂那两媳妇谈的是啥意思,但卫子英这个由系统变成的人,却是该懂的都懂。
卫子英:“……??”
大人的世界,怎么就这么乱呢。
嗯嗯嗯,还好那女的没成自己的三奶奶,不然,老太不得气死。
那两媳妇的谈话,算是彻底把卫老太心里的那点想法,给冲没了。
一老两少回到沟子里,卫老太坐在院子门前,呆呆地看着天空,深深叹了两口气。
看来,这辈子,她是见不到老三娶媳妇了。
哎……
卫老太心情不好,卫子英这极有眼力的小丫头,眼睛一转,就知道她老太是为啥了。晚上周桂来接她回家的时候,小丫头发挥出自己哄人的本事,让她奶把她的小枕头拿过来,她今晚要和老太睡觉。
卫老太正伤心着呢,冷不丁听到小曾孙要来和自己挤一张床,差点没反应得过来。
她浑浊的老眼,古怪地盯着卫子英,想说,不用,她自己睡觉就成。
但看着小丫头,已经麻利地爬上了她的床,还把自己的小枕头,给放在了她的枕头边,并且,还在拍她的枕头,让她赶紧上床睡觉。
卫老太木了:“……??”
说起来,她也就三四十年前,给两家带孙子的时候,搂着孙子睡过觉,连小一些的卫永红和卫永民,都没和她挤过一个床,这隔了这么多年,小曾孙……竟主动要和她睡一张床。
一个人睡太久,这冷不丁身边多了个人,卫老太睡不着了,生怕自己一个翻身,就把小曾孙给压着了。
注意力被卫子英转移,老太太也顾不上儿子打不打光棍的事了,连着好几天,都想吱声,让卫子英回自个儿家去,偏她又担心说得太明显,伤了小丫头的心,吱吱唔唔愣是没说得出来。
卫子英怕她老太撇出个啥事的,楞是天天守在老宅陪着她,连卫春玲都加入了陪老人的行动中。两个小曾孙插科打诨,卫老太最后,是彻底把付春兰这个人给抛到了脑后。
陪了老太太五六天,卫子英见她没事了,把自己的小枕头抱起来,挥挥手,回家去陪她奶了。
看着一蹦一跳终于回去的小丫头,卫老太抚了把额头,狠狠松了口气。
天气越来越热,地里的红苕藤已经全部翻完,草也除干净了,在入了三伏天后,卫良忠一声令下,整个左河湾都陷入了收玉米的忙碌中。
在这期间门,卫永华和苏若楠抽空回过来两次,这两人一回来,就挽起袖子,忙前忙后处理家里的事。
毕竟家里能干活的,就只有周桂一个人,一双手得照顾四口不事生产的人,不用想,也能知道她有多辛苦。苏若楠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而卫永华则白天上地里帮忙干活,晚上去周柄贵家,教周大柱木匠活。
两口子一个月里虽然只回来了两天,倒也给周桂减轻了不少负担。
至少,家里的猪草,猪圈里的猪敞开了吃,也能吃上两三天,水缸里的水也装得满满的,米缸里快要见底的米,也重新碾出新米装了进去。
收玉米这段时间门,村里男女老少,除了像卫老太这种走路不利索的,全上了坡。卫子英的小背篓,再一次背到了肩上,帮着大人们背玉米回村。
小丫头也背不了几个,一个背篓,十个玉米棒子,就背得她满脸大汗。周桂不想让她上坡,把她送到沟子里,让卫老太帮忙看着,结果小丫头觉得,自己不是老太,不能当闲人,楞是要上坡去帮忙。
阔别一个多月,大伙终于见到了吕家那个被猪咬了半边脸的吕和平。
吕和平的脸,真的是毁了。
左半边脸坑坑洼洼,他一出现在坡上,就把年纪小的孩子给吓得哭了起来,周柄贵家的傻三柱,楞是被吓得惊了魂,一看到他就哭。
脸毁了,再出来的吕和平,身上以往显露出来嚣张跋扈不见了,转而成了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