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个很长、很冷、很黑的梦。梦里一切都是寂静无声的,他的教导者无言地牵起少时的他,带他穿过被飞机炸成废墟的家园,穿过父母雕塑般的遗体,穿过雪白恐怖的实验室,他渐渐抽条长大,握着他的手不知何时换了一只,变得更纤长、也更熟悉。
那人一回头,是零,脸上还挂着让他又爱又恨的轻佻微笑。
“醒来吧,是时间了。”
他睁开眼。
入耳的是轰鸣声。他躺着的地面不断在向下塌陷,山体像是被什么摧毁了,从深处传来闷响。
一股巨大的能量从不远处爆发,像四周席卷而去。这感觉是如此熟悉,如同十五年前……
他在飞沙走石中,分辨出不远处跌坐在地的人影。
是巫商。就像曾经那样,他的力量再次暴走了。像是回应那股肆虐的力量,熟悉的感觉在傅白雪体内奔涌,根本不听从主人的命令,迫切地想要向外喷涌而去。
“零!”他喊道,“零!回答我!”
无人应答,只有巫商撑着伶仃纤瘦的脊背,抱着头冲他一瞥。青年的双耳、双眼、鼻孔、嘴唇都往外淌出鲜红的血线,看起来诡异又诡异。
水龙坡的山心处仍旧传来持续不断的震动,巫商咬牙道:“……跑。”
被狂风带起的石屑刮擦过傅白雪的脸颊,他像是没感觉似的,又往巫商的方向走了一步。
“——我让你跑!零已经死了!”
巫商吼道。
傅白雪失去血色的脸更白了一分,有一瞬他似乎要痛哭出声,但最后,如骆驼般沉默的男人只是咽下了所有情绪,平淡道:“啊,我知道了。”
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到阻力,狂暴的力量如暴风席卷,母液从皲裂的地缝中流淌而出,淡红色的液体遍地都是,傅白雪竭力不去想那里面是否有零的遗骸。后心传来迟钝的麻木感,零在匕首上涂的毒素还在麻痹他的神经,此时他不觉得很疼,只是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