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了半天,江浔总算把气捋顺了,他清了清嗓子:“这话就别说了吧,挺没意思的。”
秦初总说俩人不了解对方,但很多时候江浔一个表情他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们两个其实有很多地方很像,比如他们都太骄傲,自尊心太强了,把爱情当博弈,非得争个输赢,好像谁先低头就得要命一样。
刚结婚的时候还能靠激情支撑,江浔也不是没低过头,早几年他可紧着秦初,心想着算了,算了,秦初就是这样的人,他累一点就累一点,谁让他那么喜欢。可时间越长他越不平,越想试探秦初的底线在哪,到底有没有感觉,结果把婚姻弄得像打仗,双方都留下了伤。
秦初提了一口气到嗓子眼,莫名的情绪顶上来,他说了一句:“我一直挺没意思的,你才知道么。”
江浔愣在那儿,好半天没想到说什么。沉默半晌,才开口道:“我发现咱俩就不能好好说话,以前什么都不说的时候不挺好的吗,也没像现在这么吵过。”
这世上不吵架的两口子应该不多,江浔和秦初算是其中之一。他俩一个不会吵,会吵的那个懒得吵,就这么过了十年。
先不说那些感情和睦真心没架吵的,正经过日子的谁没点脾气,谁家没点矛盾,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不吵说明什么,说明不计较,不在乎,不沟通,一个巴掌拍不响,但一头撞空气上竟然也会感觉到疼。
秦初抿起了嘴唇,他本来长相气质就偏冷,嘴巴一抿更显得严肃:“我没在跟你吵架。”
“我知道,你也不会吵架。”江浔几句话说的后背撩火,揪着领口散散热,“说实话我挺庆幸这次来乌起纳达,不然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脾气。你知道么,很多时候你给我的感觉都像是一块木头,你永远不痛不痒。除了天天,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你在乎的东西。”
秦初站在那儿,背着光,看起来孤零零的,他好像什么都没有,赤条条一个人,也什么都不想要。
“像昨晚那样打开自己是我从没见你做过的事儿,你让我意外,也让我惊喜,让我重新认识了你一回。”江浔的目光有些不忍,他低下头,“你也不是什么都不在乎,是吗?”
秦初并没有沉默很久,他很快就坦然地回答了江浔:“是,我没你看上去的那么不在乎。”
江浔连肩膀都垂下了,他边咳嗽边笑了两声:“这话十年里任何一个时间说都比现在有用。”
他俩的问题其实并不大,就是不肯说,硬生生把日子过僵了,过死了,到头才想起来我们应该怎么样。
秦初的表情有点微妙,他停顿一会儿,再开口时嗓音听起来很疲惫,也很无奈:“说出来就有用吗,让自己显得很在乎,就能把一切攥在手里么。”
秦初的成长环境决定了他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然后又各自组建家庭,各自又生了孩子。所以秦初无论是在他父亲那里,还是在他母亲那里,都是多余的那个,他时常被遗忘,也没有归属感。
他的童年同时缺失了父爱和母爱,带着个小包,爸爸那儿住一星期,妈妈那儿再住一星期,像是一个谁也不想要,也讨不了谁喜欢的附送品。父母都有自己的家庭,只有他被排除在外。
所以秦初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很独立了,他不依附于任何人,不在乎任何事,只有不在乎才不会受伤,才不会在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里因为格格不入而局促窘迫。
他的墙那么厚,在那么小的时候就立起来了,这是他贫瘠的感情世界里唯一的自我保护方式。
秦初也曾敞开心扉接纳过别人,那段没被主人承认就无疾而终的感情,他像一只飞蛾扑进火里,被荣晋结婚的消息烧的措手不及,从此再不敢卸下城防。
只有秦天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秦初始终觉得,秦天才是他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那个被造物主特殊照顾的孩子,是那样全心全意的依赖着他,如果世界上只剩最后一个人会站在秦初这边,那个人一定是秦天,他们才是彼此无法割裂的存在。
“的确没什么用。”江浔嘴角挂着抹很浅的笑,这让他看起来有几分矛盾的难过,“除了自讨没趣以外,什么也抓不住,真难看。”
秦初被那三个字刺中,呼吸一滞。他猛地意识到,如果江浔一直一直对他怀有期盼,那么这些年,他有多少次在那堵墙上碰壁,又是如何在周而复始的失望中总结出了这么一句“真难看”。
秦初很想知道答案,却发现这个问题只要稍微一想,心脏就不受控制的泛起尖酸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