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商沉默良久。
躁动不安的、夹杂着丝丝缕缕甜腻的、飘到半空中的心,被现实和过往拧在一起编织出的尖锐芒刺戳出细密的孔洞,他强迫那种左右他思绪、妨碍他理智的情感一点点从心里泄掉,得片刻心安。
他看着母亲道:“放心,我明白。”
尹灏站在车旁,穿着与季商同色系的西裤和衬衣。只是风纪扣被解开,领带被拉扯得半松,袖口折在手肘。
停车场无树荫遮挡,汗水积在发际线边缘,泛着光,与几年前站在长跑领奖台上的少年,如出一辙。
季商发现先前那片刻的心安,危如累卵。
两人对视那瞬,都怔了怔。
尹灏跑到副驾为季商开门。季商前一刻反复念着的理智像断线风筝般飞走,情绪过山车似的载着季商来到顶点,他以为自己面色刻板自持,其实笑意早已盈盈。
“天这么热,怎么不上车开着空调等?”季商问。
尹灏意味深长答道:“现在的我,怎么说呢?”
他停了停,对着季商一挑眉,毫无掩饰地笑道:“特别惜命!”
日薄西斜,光芒收于寂静的秀水之下,半轮红日像一枚烧红的碗,倒扣在水面之上,不多时,它便会被幽暗冰冷的黑水吞噬入腹。
码头浮桥上的灯光渐次点亮,于是水上的夜被衬得更为暗哑,只间或有船只离岸,鸣笛声划破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