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双手悬在空中,颤抖着,指了指床头的文件,示意景肆拿来看。
一份遗嘱。
内容有所改变,大部分,百分之七十是景肆的,也就是说景松影的也到了景肆名下。
剩下的,那三个花花公子平分,够他们挥霍一辈子了。
遗嘱看完,里面还夹了一张纸条,是景隆没有法律效应的遗愿:
景隆希望,在几十年后,景松影出狱之后,景肆要拿百分之五十给他。
信件里是商量的语气,什么爷女感情牌都打尽了。
但景肆不是傻子,她只觉得荒唐,滑稽,不要脸在这封信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老人家的算盘打得连床板都得掉在地上磕个头。
景肆看懂了,大意是,景家没有什么好的继承人,若是交给这几个花花公子那恐怕得玩儿完。
她景肆就代劳一下,把家业继续发扬下去,好好工作,好好努力,等到几十年后景松影出来了,也有足够的储备金。
好一个“爷爷看重你,也看重松影,他还年轻是会犯错,人总要有改邪归正的机会,作为姐姐的,等他出来要助他一臂之力。景家的未来就靠你们了。”
景肆收好遗嘱,却把信件摊开,放在了景隆的枕头旁,她指了指信件上的内容。
“爷爷要我以后分财产给他?”
景隆看她一眼,点点头,努力挤出几个字:“你,会,答应的?”
景肆笑着看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我好像一直都很听你的话。”
她的笑未达眼底。
“从小到大,你总是说,爷爷最疼的就是景肆,最爱的就是景肆,寄予希望最大的也是景肆。其实我一直相信你的。”
景肆是真的相信他的。
父母离开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景肆都觉得很害怕。
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要踏入这样复杂的一个家族,该是需要怎样的勇敢,才能好好活下去。
在她无比缺爱的年纪,是在景隆身边的。有一些东西确实也在景隆身上学到的。
那时候真的以为景隆对她寄予厚望,她尊敬他,对他的爱没有怀疑。
“爷爷。”景肆低下头,靠近他一点,低声问他:“爷爷,你告诉我,这些年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景隆喉咙声线浑浊,双唇翕张,低低唔了两声,没能说出话来,一双眼睛圆鼓鼓看着景肆,点点头。
“嗤——”景肆低下头笑了出来,她的笑轻飘飘的,好似世间最大的嘲讽,“骗子,你还在骗我。爸爸是被你害死的。”
景隆瞳仁倏然撑开,深褐色的旋涡里多了几分惶恐。
“他知道你的罪行,你让他闭嘴,他要逃,所以你叫人开车撞他的,费尽心思伪装成一场车祸,你这个恶魔,变态,疯子!你养我,所谓疼我,是不是因为心虚,夜晚做梦怕鬼绕你床边?”
景隆听了很是激动,脖子往上一片涨得通红,他使尽力气拼命挣扎,抬起手想打景肆。
可已是徒劳。
“他是你的亲生儿子!”景肆不装了,眼里的厌恶尽显:“妈妈更是无辜。”
“我也是,从小喜欢艺术,学了十年小提琴,最后被你拉去学商。”
“还有。”景肆明显哽了一下,“我感情上如此麻木一个人,好不容易在这个世界上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也要被你拆散。”
“周清辞的照片。”景肆手指在床上狠狠点了两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参与其中,是你默许景松影拍的。”
景肆等的就是这天。
她等这天太久了。
“爷爷。”她还是笑着叫他爷爷,如此虚伪的称呼,“你好像一直很在意这些家业?”
景肆将手里的遗嘱翻开,“百分之七十,如果我全部转让股权怎么办?”
“唔唔——”景隆的腿在病床上狠狠挣扎了两下。
“好多钱,我不用完。”景肆紧紧咬住唇,眼泪瞬间决堤,“我不要钱,把我爸妈还给我,把周清辞还给我。”
景隆瞪大了眼睛,不甘,不悦,那种威严被击溃的愤怒。
“混蛋。”景肆指了指门的方向,“你看看你的子孙女儿,有谁来看你。他们不是在路上就是在路上。”
景隆摇了摇头,他说不出话,想让景肆不要说了。
“我偏要说,没人在乎你,他们在乎你的钱。”
“有什么意思,你这一辈子有什么意思。”
“信不信等你闭眼那一刻,就都来了?”景肆俯身,靠近景隆,贴在他耳边说:“他们都盼着你死。”
景隆脸已涨红,大口喘气,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呼吸检测器已经开始狂响。
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是管家的声音:
“景小姐!什么情况!”
景肆站起身来,看了景隆一眼,对着门外说:“叫医生,他不行了。”
门外闹成一锅粥。
嘟嘟嘟嘟——杂乱变幻的心跳曲线,极其不稳定。
下一秒。
哔——
心跳检测图跳为一条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