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可算是明白当时负责人的复杂表情从何而来了——
再想到之前的狮子发出的挑衅,她原本还以为对方就是单纯的挑衅和说法,但现在看来更是别有用意。
她跟着放下水瓶站起身来,鼻尖和额角也都是汗,被冷水一擦,手腕和手背凸起的青筋和腕骨更加明显清晰,简单的打过招呼后随即上场。
底下舆论也在低声交流。
“\黑马\怎么会选择六号的位置挑战?这一次的新人没有被科普过战场规则吗?还说是就是单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这一疑问当然是不得而知。
但至少当前来看,虚拟战场只依仗实力说话,如果打赢了那就是对实力的自信,无可厚非更无可诟病,但如果输了——
新人不懂规矩的代价怕是又要再添一笔。
“谁知道,这会在这里说这些可没有什么意义,这些年倒在柳青手底下折戬沉沙的都有多少个了?估计是被挑衅了又没了解过情况吧,这可不是碰上硬板了?不过对黑马吹的这么厉害,我倒是想看看她在和柳青的对拼下能够撑过几个回合。”
“能过十个回合就够说明实力了,非得打赢可对黑马不太道义,柳青什么水平新人不清楚,这里的各位还不知道吗?不如放宽一点条件好了,但这么轻易就能够在西区占据一个名号,还真挺叫人好奇联盟都是什么水平。”
周围的讨论声隐隐放大,避不可免的传入恒邛耳中。
路程青还担心她听到会失去信心,“老大,这种事情一向就是能打赢就行,而且这种情况我们事先也不知道规则,冲撞了总是在所难免,就算打输了也很正常。”
“我知道。”恒邛活动了一下手腕筋骨,“不过没打之前你就预言我会输,这是不是不太好?”
“你还在意这么点声音?”陈立随手翻过手里的机械臂。
“丽姐,你得明白一件事,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嗯?”陈立没听明白。
恒邛调整语气,继续一本正经的接上后半句,“常嘴贱,哪有不被打。”
恒邛上场,对方的双刀用的极好极妙,这种感受又与第一回跟“狮子”交手所带来的压力截然不同,后者是招式上的招招见血让她不算适应,前者则单纯就是实力上的压制。
她猛地侧过身才算是险些避开擦到肩头的猛攻!
虚拟战场已交锋就已经见到锐气,第二击随即跟着刀来,双刀更柔,似水无形,但同时间却又带着猛烈的凌厉招式,恒邛绕不开,只能够举起手臂硬杠下来。
机甲手臂跟着剧烈震颤,裂开一角!
神经上尖锐的疼痛跟着袭卷而来,睁开眼睛竟然一时间觉得有幻影出现,恒邛察觉到状态的不对劲,伸手喊了暂停。
“老大。”路程青下意识抿紧嘴唇,底下人似乎是相继的绷紧了神经。
柳青似乎也察觉出了她状态的不对劲,颔首友好的点了点头,同时间低声道:“你在场上没发挥出全力,最好尽快叫你的状态别被影响。”
“我会的。”恒邛伸手用力按了按额角,舔了舔喉腔里的血腥气,那双眼睛漆黑,像是沾染血气之后更显得锐气。
“这一把估计是难了,黑马的实力对比柳青差的还是太远——”
“可惜了!我本来还在黑马身上压了三千打算着翻盘呢!不过毕竟是挑战六号,输了也正常。”
中场休息,暂停比赛。
“你这把没问题吧?实在不行输了也就输了,这次是对手没选对——”陈立干巴巴的挤出几句话算作宽慰。
恒邛:“丽姐,这些话就别安慰了。”
她弯腰拎着毛巾,没打算把中场休息的这十分钟浪费,伸手一边走一边揉着额角掐了掐眉心打算恢复状态,转头却撞见郁青。
“你来看我比赛?”
她镇定道:“我就是看见大屏幕上有你的照片,小姨说……小姨说这里是挑战赛,我就过来看一看。”
看一看还抱着存钱罐来了?
她简单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腕骨的装备,准备着等会上场的准备工作,这一场赌局在双方身上压码都不见得少。恒邛闭了闭眼睛,胸腔里血气翻涌,却无声的压抑下来,顺着喉咙往下滚,低声笑了笑,弯下腰伸手摸了摸郁青的头,“拿五十块钱压我,赚到的钱就当给你买糖好不好?”
小郁青犹豫了一下,抱着存钱罐却还是一本正经的坚定开口,“好。”
她口吻严肃,把自己简陋存钱罐里的钱都给掏出来,“叔叔,我要压这一场赌局。”
对方抬起头来,有些意外,但还是一副哄小孩的语气:“是吗?你要压多少。”
“五十……不,一百星币!”
“这一场的赔率可是1:9,你确定要压吗?”他忍不住一边数着筹码一边转头问道。
“确定!我要压这边的,叔叔你不要给我压错了。”她往前靠了靠,视线坚定的看向眼前,还伸手又指了指作为提醒。
顺便又转头压低声音小声的坚定道:“这是我攒下来的所有钱了,你一定不能输哦!你要赢!我才没有赌输你!”
“我会的。”恒邛低声,伸手与她简单碰了碰拳头,却没有说什么输了补给她的话,输当然不会输,也不能够输。
不然她这不还真成了骗小孩的零花钱了。
恒邛已经直起身来,重新站上虚拟战场,她喉咙间的腥甜和铁锈味被咽下去,额角的黑发被汗打湿,那双眼睛里却又重新装了不少的情绪,绕了两圈绷带。
“继续。”
“你疯了?!现在这种情况还要继续上场?”陈立也是刚刚知道她出现视线幻影的情况,压低声音又没忍住拔高了音调。
路程青也道:“老大,这把输了也没什么,有什么是大不了的事,我们下一个再换个第五挑战一下不就行了?”
“我清楚我的能力,不会超过这条线的范围。”恒邛却很肯定。
路程青停顿了。
陈立看不下去,“你就不拉着她?”
路程青还想要张口再劝说上几句,然而最后还是没有张开嘴,“算了,你最好是真的清楚自己的实力,而不是上场逞强去了。”
前一场明明已经吃过一次亏中途暂停了,恒邛额头黑发被打湿,眉眼下的那双瞳孔聚焦点却坚定,过分的带上了简单的肯定语气,“不会的。”
再次上场已经准备好,调整了一下气息。
对方的攻势很稳却不强攻,几乎找不到任何的漏洞。
恒邛闭上眼睛,突然选择了转换打法思路。
“她这是打算换个打法?疯了吗?现在这个时候临时改变打法?”
她往后退了一步,却是没有像是之前一样继续选择吃力的招架,精神力全方位的扩散开来,像是无形的一圈水波纹将动作笼罩在内,对于强攻类型的选手拆解招式没有什么用处,但对于柳青来说却不一样。
恒邛重新举起手臂跟着硬抗下来一击,却是直接选择转换思路强攻,她招招都压制着攻击范围之内!
柳青的节奏一个不慎就被打岔,之前看起来毫无破绽的防御在剧烈的强攻之下也有了漏洞,尤其是在本来就出现破绽的情况,节奏只会一乱再乱。
机甲甚至还没来得及及时收回武器,双刀跟着被直接打落!
对于非近战形机甲来说,失去武器无异于彻底失去防御——
柳青果断举起双手:“我认输。”
最后一下,恒邛弯腰伸出手来,低声道了一句:“承让。”
柳青也是大汗淋漓,她伸手从机甲里出来,“没有,你确实很强,这一回的交手也算是不亏了。”
她笑了笑倒是也并不介意,要真是小心眼的恐怕也挤不进这个排行里,更别说稳坐多年了。
呼声已经从最开始的不看好转为了疯狂的悔恨和呐喊!
“牛啊!我草,我一开始压的就是黑马,本来以为输定了这回,没想到真能翻盘!”
“柳青居然也没打过?所以转变思路的强攻是真的有效的?我记得之前挑战柳青的也有不少人是这套打法啊,但都没撑过十分钟——”
“那些菜鸟的强攻跟黑马的强攻能是同一个等级?可惜我一早没能压,不然这会已经别墅靠岸!”
无疑,恒邛作为“黑马”所展现出的实力都无一不叫人侧目,更别说是在柳青落败的衬托之下,她真正的实力恐怕比这还要更上一层台阶,何其恐怖!
台下的青年同样脸色难看,他拧开瓶盖灌了一口水下去,“这就是我下一场要被挑战的对象?”
“对,你也不用太过于担心,她虽然也算临时出场的黑马,在西区最近的排行榜上过于引人注意,但联赛研究过她的打法,除了这一次的超常发挥后应该也没有其他的人,顶多打的吃力一点,你这次的排名起伏太厉害,这次绝对不能够再降了。”旁边的介绍人以为他是因为这一场后担心情况,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劝说道。
“这是我想不想降的问题吗?最后决定排名的可不是我,而是她!而且柳青都在她手里下来了,换我上就能够行了?”青年不屑的冷眼开口,只把这话当做耳旁风,“你以为切换打法风格都有这么容易吗?”
这才是真正有难度的事。
他算是虚拟赛场最近被扶持起来的选手,也打了一个黑马的名号,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不是,其中训练的难度有多少更是不用多说,他当初在挑战的时候也不自量力的试图对上过柳青。
结局却是在手底下惨败,幸亏挽回的及时,重新挑战了当时排行榜的榜五才稳住了一点名声。
然而恒邛这类后起之秀不止能够在柳青手底下过招,还能直接拿下一个榜六的位置。
要知道榜六的位置因为其的特殊性,难度和级别几乎与其他的排名完全不能够算作一回事,甚至可能比这第一还要叫人不敢去碰!
他心下略沉,却不知道后续的安排情况。
虽然对经纪人的话不屑一顾,但他自己心里也清楚,恒邛的出现,同样打着黑马的旗号,对他来说其实是同等级别的威胁,一旦对方能够快速上来取代他,他这个位置也大概率会不被需要。
无论他对恒邛的观感如何,又或者是对她的实力报以什么样的评价,最后几乎都逃不开一个关键,就是得坐稳现在的位置。
柳青潇洒无所谓失败,他不行。
“我会坐稳这位置的,不用担心。”他脸色沉沉,半响突然看着台上道。
经纪人闻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赌场也相信你的实力,这一次确实是需要你自己去参考难度。”
他话锋一转,突然又意味深长的叮嘱道:“不过场内的事情你自己最好也注意分寸和尺度,万一闹大了战场对于其他人不好交代,那些赌徒闹起来又更麻烦。”
青年面无表情的点头应下:“知道了。”
恒邛从场内下来就径直摘去手套,皮质手套勾勒出底下清瘦的手背和腕骨,凸起的青筋骨节更加的显眼,血管的色调看的不算很明显。
湿透的短袖也遮挡不住她眉骨间的锐气,清瘦的肩胛骨凸起,微微弯腰拿水瓶。
声音有些沙哑。
“这场打下来还行吧?你这情况现在要不要再去包扎一下看看有没有筋骨损伤?”陈立还是有些担心,忍不住多问了两句,视线看向她手臂上的伤口。
这要闹出什么事来可没法交代。
“没事。”恒邛不可否置,但也只是简单应了一句就拎着水瓶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