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林能出现在这里库巴尔并不惊奇,以如今杜林的地位声望,有人通风报信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何况这些事情本来就没有进行保密。
库巴尔只是愣了那么一下,他就转身关上门,走到了病床前,看了一眼呆呆看着天花板的马格斯,心中有些黯然。
奥菲莉雅非常亲切的叫了一声叔叔,库巴尔和马格斯的关系在大贵族中人尽皆知,这是一对非常要好的朋友,只因为“理念”不同走向了两个方向。
在公事上他们是敌人,但是私底下,他们就是好朋友,如此公私分明的确让很多人为之瞩目。
也就是这样的鬼话居然还真有人相信,当然大多数时候人们都会觉得这只是社会还显得有些单纯,这不是傻,他们没有骗傻子。
杜林也主动伸手,恭敬的跟着奥菲莉雅喊了一句“库巴尔叔叔”,他的脸皮有点厚,但很管用。
马格斯的遭遇让库巴尔内心深处有一种惊恐,他惊恐的不是马格斯遭遇了袭击,不是他身受重伤,而是他的年纪,他只是因为摔倒就变成了这样脆弱的身体,这一切都让他在惊怒,在惊恐。
没有人能够强大到连岁月都要让步的程度,不管是书上那些曾经无所不能统治着人世间的神明,还是有文字记录以来的圣贤伟人,这些人最终都化作了一捧黄土,可能现在连他们的骨头渣子都找不到了。
人,终究是要死的,无论他经历过什么,有怎样的财富,他都要死。
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只要人还活着,就逃不过死亡的威胁,但是每个人又最大限度的想要避免这件事,没有人纯粹的希望自己死亡。
在很多时候人们都会下意识的忽视岁月和死亡这件事,一部分原因可能是还年轻,还有很多年可以活着,所以他们对死亡的威胁不太在意。
还有一部分原因则是生活与工作上的压力,让很多应该开始考虑这些问题的人因为忙碌从而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生生死死的问题。
但这个东西,不是你不去想,不去思考,它就真的不存在的了。
在马格斯出事之前,库巴尔从来都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年纪真的已经不小了,离开寿终正寝似乎也没有多少年了,他总觉得死亡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
可是现在,他感觉了,感觉到了死亡散发出浓浓的绝望味道!
他昨天晚上已经让管家命令工人把所有浴室、厕所、洗漱间……所有可能会有水的房间的地砖都打掉,那些精美的用金线银线和宝石作为美观价值连城的地砖就像是废物一样被砸碎,一块块抠出来,然后丢在垃圾堆里。
所有的地面都按照库巴尔的要求,要防滑,要防水,这会让那些地面变得很丑陋和凹凸不平,不过他不在乎。
比起好好的,健康的活着,这点小问题在他这里就已经不是问题了,如果不是地毯被浸湿也会有点滑,他恨不得在浴室里都铺上地毯!
这一切都是马格斯的功劳,是马格斯的遭遇让他开始正视这些事情,包括了自己的死亡。
矜持的不露丝毫痕迹的伸出手和杜林握了握,对于杜林亲昵的称呼他也不在意,他们的关系理当如此,他从来都把马格斯的家人当做是自己的家人,当然自己的家人也是马格斯的家人,他们本来就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
“我听到这个噩耗就立刻放下工作赶了过来,医生不在这,我不太清楚马格斯叔叔的病情……”,杜林紧跟着就开始谈起马格斯的问题,这让库巴尔又感觉舒服了不少。
人上了年纪之后无论是否有感觉,其实不管是情绪、性格、脾气都和过去发生了一些改变,包括了思维方式。
在以前库巴尔只会觉得这是很正常的询问,但是今天,他突然间觉得杜林很关心马格斯,他是一个知道尊敬长辈的好孩子,贫困的词句让他无法表达出“孝顺”这样的意思,这不是库巴尔一个人的问题,是所有人的问题。
两人走到病房外面谈了一会,然后又回到了房间里,在外面讨论这些情况一来是不想再打扰到马格斯,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情况,但是反复的听到自己的病情并不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特别是他现在无法通过行为行动来表达的时候。
了解到了马格斯所遭遇的一些问题和困难,杜林表示但凡有可以用得上他的地方,希望库巴尔一定要通知他。
库巴尔拍了拍杜林的肩膀,两人又一起回到了房间里。
马格斯还是那样面朝上的躺着,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睁着,库巴尔有些好奇,随即问道,“是他自己闭上这只眼睛的吗?”
他很在意这个问题,哪怕只要有一种能够明确表达的方式,都可以决定很多的事情。
人们往往认为“是”和“否”,“对”和“错”并不是完整的表达,但是这两组表达却已经足够表达逻辑判断的结果,那么只需要库巴尔或者其他人说些什么,马格斯通过是否闭眼来回答完全能解决很多的事情。
不过很可惜,这注定不是马格斯自己能做到的,奥菲莉雅有些歉然的小声说道,“我看叔叔他的双眼一直睁着,我认为他会累,所以让他闭上了一只眼睛,等过一段时间再换成另外一只眼睛休息。”
库巴尔抬了抬眉梢,笑着说没有事,但是脸上的失望之色流于言表。
杜林和奥菲莉雅紧接着告辞,库巴尔来了后一定有很多话想要和马格斯说,所以他们不好在这里打扰,就主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