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差点吃不成茶,因为卫瑾在盛临十八年的八月十日,连茶杯都摔了。
我早上刚到卫瑾那个大院子外,打算混诊金。卫八的院门外站了两排婢女跟下仆,眼观鼻鼻观心,什么声音也听不到。我悄悄穿过卫八的院子,近门口时脚边脆响,迸溅了一地碎片。低头一看卫瑾摔出来的是望州钧窑天蓝釉茶杯。这圆口茶杯的盏与托连烧,通体施天蓝色釉,釉水肥厚,我暗暗喜欢一年了。
我走到门口,坐桌旁的卫八公子正端着另一个天蓝釉茶杯在骂:”儒州主事的不是个东西!我去年十月接手,他即欺我年少,处处阳奉阴违,今次交过来的半年账竟然给我报亏!”他着淡紫云雁细锦长衫,形貌秀雅。
屋中,平日早上同他一起理账的沈涟坐他身旁附和他:“我也看了,儒州那么好的地方,他不仅报亏不说,还叫你从其他州抽调银两给他买盐引。”十六岁的沈涟今天着他送的龙花缂丝月白缎衫,配以同样淡淡蓝的发带,品貌甚至隐约压过秀雅的卫八。
卫八骂:“他假惺惺地叫我买盐引,说要扭转亏损。以为我是傻子吗?我想派影卫去儒州要了他的命!”我少时在家中听过,盐引是贩盐的凭据,从官府手中买到盐再贩乃是一本万利。
沈涟摇头:”小公子贸然动他难以服众。得先抓他的错处,免去他的位子,再怎么折磨都可以。小公子沉住气。”
卫瑾消声,隔一会儿才说:“账目上动手脚也就罢了。这底下最后一个不听我的话的人,咱们总要想法子去了他的。”
沈涟说:“他账目上动的手脚太大,只此一项便是他的错处。”
我杵在门口不敢进,卫八啜了一口手中茶:”李大夫进来坐。吃茶吧,儒州送过来的紫阳毛尖。 ” 沈涟洒了一点茶叶进杯中,递给我说:“紫阳毛尖要现泡,你看有何不同?”
茶叶如梭似毫。茶壶烫极,揭开是白水。我往茶杯里冲些烫水,芽头徐徐展开而叶片整齐向上,立于杯中。我“诶”了一声,闻着清香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