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剩下的酒液尽数淋在头上。他的脸从来容色无双,凌厉无匹。而酒水就沿着这张脸洒下来。可在那之前,我已看到了他微红的眼眶。
他是沈涟。
他流过血,流过汗,现在流了泪。
不知所措中,我拉开了袖中藏的掌心雷:“橙红一片太单调了,我给你添些艳色。”
于是,焰火自长安城中最高之处蹿上夜空。
沈涟有如不见,恍如未闻:“你滚回家吧,其实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他的口是心非一以贯之。然后他声音渐弱,仿佛真的醉了,仰面摔在屋脊上,又抓着我,顺屋檐滚下去。丢开我后,他在空旷的汉白玉地面上趴着,再不动弹。
百万盏祈福灯映衬下,九瓣红莲灿烂夺目。然后丝绒夜空中,紫薇星旁的隐星骤亮。
我扶起醉倒的大儿子回尚药局,给他掖上被角,陪他睡了一宿。我偏心他的。
即使不是他想要那种。
早上起来时,身边没有人。尚药丞郑慎由从门外探头:“李奉御,你醒啦?千牛卫在尚药局门口等你,说你要致仕啊?”我点头往外走:“对啊,我还是想回长安城做个普通大夫。”郑慎由说:“李平,你多保重。”
门口,千牛卫躬身,递上纸袋:“陛下昨日吩咐过的,今早送李奉御出宫。他还赏赐了李奉御五两檀州白露。”于是我接过檀州白露,随他出太极宫,上了承天门外的马车。红墙青瓦逐渐落到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