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希金穿过屋子,把自己扔进角落里一个倚墙而设的简陋木质床铺上。
“想坐的话就请自便吧,先生。”
他一边解开勒得自己有点血流不畅的长筒靴,一边嘟囔着说。
艾瑞德从屋子中间的小桌旁拽过一张快要散架的木头椅子,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生怕这东西忽然在他屁股下塌掉。
直到椅子完全接受了他的重量,他才脱下自己的大檐帽放在脏兮兮的桌面上,并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亮闪闪的银制木梳。
就像他每次脱帽后习惯的那样,他用木梳梳理着上了油的黑发,每下都直梳到耳后。
当尤希金看到这些,他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呼噜声。
艾瑞德讪笑一声,并不认为自己爱慕虚荣,他相信保持良好的个人形象是履行好自身职责的必要条件。
这大概是一种自我尊重,当然要是他的外貌能偶然吸引一位权贵阶层女士的注意就更好了。
显而易见,尤希金上校绝不会遇到这类困扰,这伙计简直像个半野兽。
而且当艾瑞德看着上校脱掉军大衣时,他猜对方的体魄和那身大衣完全不对付,尤其是那身和他有限的身高并不协调的肌肉疙瘩,让人不禁觉得要是把他涂绿了丢到野地里,没准他的手下会错把他当成欧克——很矮小的那种。
上校的黑色胡须乱糟糟的,显然急需上点蜡,而头发只比收割后的庄稼茬子强一点点,皮革似坚韧的面孔被一道倾斜的伤疤割裂开来,那疤痕划过额头、左眼和下颌线,将他的一侧嘴巴永远固定成一幅呲牙低吼的模样。
总而言之,艾瑞德断定,要是脱掉他身上的军官制服,这个师属第一步兵团的指挥官看上去简直和一个黑帮的暴徒没什么两样。
这是一个战地晋升军官。
艾瑞德不免如此思考。
他并不是正规的军校毕业生,没准他真就是出生于某个平民窟,但他也不能下定论,也许对方有些值得尊重的品质,据说同级军官全都对他评价甚高,无论如何时间会证明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