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宴初嗫嚅:“不能不走吗?”

只有这个不行。

于是他握着宴初的手,把它们重新变暖,郑重地说:“我会在宫外看着的。小殿下,珍重自身——万望珍重。”

她那时候有点恍惚,甚至忍不住猜测,是不是舒柏彧已经知道自己准备砍号重开了——别吧,就是要那种“我要偷偷重开,鲨了所有人”才叫重开啊,现在就这样被发现这叫人怎么重开啊。

但舒国师没有多话。他把自己的大氅解下来,裹住宴初,系好,转身离开了。

直到宴初“一刀两断”,他们再也没有见过。每一次请辞都是诀别,也许他们之后会有重逢的时候,但宴初总是活不到那个时候。

之前她也曾经短暂的想过,这一次,舒柏彧与自己请辞的场面会是怎样,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次等到的不是请辞,是舒柏彧的死讯。

唉,先是我,再是他,我们两个总是活不到和对方重逢的时候。

她安静下来,白宥也沉默着,气氛好像一下就僵住了,但并不尴尬。

宴初在想自己的事,于是白宥终于能好好看看她。他突然发现,自己与宴初相识这样久,除了最开始生疏,他好像是第一次担心自己的眼神会冒犯到她。不是对君王不敬的冒犯,而是因为他自己的心虚,因为他曾经的罪孽,因为这不合时宜的眼神和心绪。

他悄悄地看宴初。她和原来没什么变化,要说有,那只能是,比以前憔悴了。至亲离世,仓促继位,繁重功课,每一样都在剥削她的精力,压迫她的时间。其实这还算轻的,她还没又去面对那帮觉得她并不是最合适人选的朝臣,她还没有真正面对那些唇枪舌剑,到那个时候,她也许会更加憔悴。

宴初的手放在石桌上,半笼在袖子里,看起来与这繁琐的刺绣有一种割裂感。白宥忍不住想,要是不做皇帝,宴初现在在干什么?

踏青,赏花,放风筝,骑马,她一样有很多活动,会很繁忙——也会很开心。

突兀的,他想握一握宴初的手。以往,他沮丧难过时,宴初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便会这样——什么都不说,只是握住他的手,不让悲伤和沮丧把它变得冰凉。

他并不是无话可说,可是满腹陈词再锦绣,事已至此,不过信口空谈。

于是他想伸出手去,握一握那因为冰凉有些瑟缩的手指,将她暖热。

一碟玫瑰奶糕截断了他,悄无声息的被放在石桌上。

是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