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鸣微微起了个笑。也不答话,他自知不能再以目光四处撩拨,只得低头把玩起餐刀。
伯仁因我而死。那粒虎牙挺可爱,拔了可惜。刑鸣以餐巾慢条斯理地擦拭刀刃,听着卫副局长继续说下去。
“表面上是个为民请命的记者,实际上鸡鸣狗盗,什么下三滥的事情都干得出来。”卫明哈哈一笑,“后来那个犯人心脏病发,猝死在监狱里了。可他老婆忙着偷汉,竟连尸检都不做。”
手指无端端一松,餐巾从指间滑脱,掉在地上。刑鸣根本没意识到,依然洁癖似的反复拂拭刀刃。用他的掌心。用他的手指。
“听我在那儿管教的朋友说,那犯人倒下的时候一头栽进了刚刚用完的便盆里。怎么说,恶人恶报,想想无辜受害的女孩,便会觉得这样的人死有余辜,怎么都不值得同情。”卫副局长轻声叹气,一席话在情在理。
“量刑太轻了,根本不值得同情!”
“对啊,活该去死!”
……
同桌的美女们一个接着一个嚷了起来,像一只只热闹的鹌鹑,她们对这种性犯罪者义愤填膺,目光无比鄙夷,口吻无比厌弃。
卫副局长在这个时候旧事重提显然是别有用心。廖晖也仍在等他那个机会。可那个一言不合就砸人脑袋的刑主播从头到尾都冷静得反常,他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与厌弃的骂声中落落自处,还带着一脸蹊跷却好看的微笑。
带柄的德国牛扒刀锯齿紧密,刀刃锋利。刑鸣的手藏在餐桌下,手指滑过刀锋。一下。一下。
满手的血口子。
他浑然不觉。
第50章
晚宴进行过半,据说趴体之后还有特别丰富的附加节目,不到凌晨三四点不会结束。但刑鸣一早就乏得厉害,没精神继续奉陪。他站起身,跟廖晖、跟全桌人打招呼,身子微倾,笑容谦恭,显得有礼有节有涵养。
等了一晚上都没等着有意思的戏码,廖晖也乏了。他吩咐刑鸣跟自己的秘书联系,从盛域那里拿点与肝炎肝癌肝药相关的资料,好好把《东方视界》做成一期硬广。
刑鸣阳奉阴违,站得笔直:“谢谢廖总,我尽力。”
大庭广众下的这场筵席,宾有情,主有义,既花哨又热闹。对方客气成这样,廖晖到底不能强行翻脸,鼻子里哼哼一声,挥手道:“去吧。”
刑鸣牵着李梦圆的手大大方方地走出酒店。这回没白来。该见的仇家见着了,该拿的资料到手了,最重要的是,把好好一个姑娘带了出来,又完美无缺地送了回去。刑鸣对今晚的自己十分满意,却也感到从未有过的疲倦。一场趴体像一部商业片,他经历了惊天阴谋、狗血冲突、重重危机与数度反转,唯独欠缺一个浪漫温情的结尾。
此刻,李梦圆正袅袅婷婷地站在他的身前,含情脉脉地仰望着他。
本就长相不赖的姑娘,稍花心思打扮一下,更能入眼了。
刑鸣读得懂李梦圆眼神里的内容,却顾左右而言他,这周你哪天有空,我们去看看师母吧。
李梦圆点点头,目光没收回去,还是这么直接热烈,充满了真诚的期待。
天上月亮一钩,星星几颗,马路特别空阔,三三两两走着一些行人。中心地段的街景还是很有格调的,数十米外就是领馆区,绿化和建筑都颇具欧陆风情。一切浪漫温情的布景都已准备就绪。刑鸣垂下眼睛,看着李梦圆。眼神不如往常冷厉,但脸上全无笑容。他笑了整整一个晚上,脸已经僵了。
一个单身了一年多的直男,正犹豫着要不索性就顺水推舟,把这个结尾给圆了,偏偏一辆黑色宾利在这个时候闯进了他的视线。刑鸣不近视,但夜色太重路灯不明,没能看清车牌。
第一反应,这是虞仲夜的车。第二反应却是马上自我否定,不是,不可能是。虞台长现在应该在洛杉矶,身边伴着了不得的骆主播,准备与那家了不得的动漫公司签约。
李梦圆期待了一晚上的吻终究没落下来。那辆车由远及近,刑鸣越发心跳如鼓,他匆匆忙忙拦了出租,又慌慌张张将她推进车里。
深夜,轮胎摩擦地面的刹车声格外尖利。黑色宾利停在他的身前。
放下的后车窗里出现一张极英俊也极熟悉的男人脸孔,不由分说就是命令:“上车。”
方才乱跳一气的心脏骤然又停了,刑鸣愣着不动,大脑一片空白地望着虞仲夜。
虞仲夜不耐烦起来:“愣什么。”
又僵立好一会儿才彻底回过魂来,刑鸣听话地拉开车门,坐进车里。他本来想反抗,突然又放弃了,这一晚上他都在伪装、顺从与隐忍,不在乎再多这么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