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宛半跪在郁赦身边,他额上不住渗血,血自他眉心流了下来,钟宛没顾上管,声音沙哑的追问,“你只吃了这个,没吃寒食散,是不是”
郁赦微微抬头,看了钟宛一眼,他这会儿神志不清,根本看不明白眼前的人是谁。
钟宛心疼的直抽气,他小心的在郁赦怀中摸索了下,没找到什么,再次问道“没吃寒食散,是不是”
郁赦细细咀嚼着嘴里的茶叶,轻轻摇了摇头。
不等钟宛放下心,郁赦又自言自语道,“归远不让我吃。”
钟宛握着郁赦衣襟的手僵在原地。
钟宛死死忍着眼泪,喉咙口微微哽咽,“没看到我给你留下的信你以为我走了不回来了”
郁赦皱眉看着钟宛,不明白眼前人在说什么。
“我”钟宛脸上血液蜿蜒,他怕吓着郁赦,起身随手拿了一盏茶,他仰头将茶水浇在自己脸上,茶水刺的他额上伤口生疼,钟宛顾不上管,抹了一把脸,转过身来跟郁赦低声道,“先先起来,我不走。”
郁赦被钟宛扯了起来,不忘护着手里的茶叶包,他将茶叶包好,重新放在了衣襟里。
钟宛将郁赦拉到了床上,随便扯了条被子给他裹了上去,郁赦静静地由着钟宛动作,双眼无神的低声嘱咐,“别动我桌上的东西”
“什、什么”钟宛往外看了一眼,忙道,“我没动,什么东西圣旨替你收起来”
郁赦摇头,“别碰,那是我给归远买的泥人。”
钟宛嘴唇微微发抖,心疼的要裂了。
钟宛隔着被子搂着郁赦,肩膀剧烈的颤抖着,低头将脸深深的埋在了被子里。
“我”
钟宛顾不得郁赦到底听得到还是听不到了,他将郁赦搂的紧紧的,轻声道,“泥人坏了就坏了,没事,我也没多喜欢七年前逼你去给我买,是我当时想家了。”
“王妃一向纵着我,她前头没有孩子,带我的时候惯的很,小商贩们都知道宁王府小少爷的银子好赚,那会儿”钟宛顿了下,低声道,“他们掐着时辰,等着我跟林思下了学的时候,就都凑在宁王府角门外的那条胡同上,只要是小孩子的东西,王妃都会让人给我买。”
“还有就是”钟宛通红着眼,抖声道,“我就是故意逗你长公主看管你太严,感觉你小时候日子过的没滋没味的,我想让你也去街面儿上走走逛逛”
“那会儿我也是装的很,有什么话,都不肯直说”钟宛搂着郁赦,艰难道,“我当时清楚自己的心意,但所有人都说是你父王杀了我父、杀了宁王,很多话,就不能说了。”
钟宛呢喃,“后来,我想开了不少,我这辈子总归是有负宁王王妃的养育之恩,没脸再见他们了,我自己不怕报应,但”
钟宛忍着泪看着郁赦,轻声道“但你呢”
钟家列祖列宗在天上,知道自己倾心于崇安帝之子,会不会迁怒于郁赦呢
白日里,郁赦走后,钟宛缓过一口气来后,死撑着病体,留了一封手书,出了府叫了马,去了钟家祖坟。
钟宛已经七八年没去过了。
钟宛自认有辱祖先,自己将自己在族谱里除了名,不肯再踏足祖坟半步。
如今得知当年血仇,不来不行了。
钟宛足足在父母坟前磕了几个时辰的头。
钟宛不敢为自己这些年辱门败户的事辩白半句,磕了数不清的头,血染石阶,只求地下的父母宗亲要怪只怪自己一人,不要不要不要再迁怒他的子宥了。
“先动心的是我,勾引你的也是我”钟宛随意抹了一下脸,“若真有罪,也是我的”
郁赦闭上眼,睡着了。
钟宛侧过身,让郁赦躺好,自己则和衣躺在了郁赦身边。
“子宥”钟宛将头抵在郁赦身上,喃喃,“我也不清楚你这些年受的罪是不是地下的人在讨债,我怕他们不清楚,就想去说一说做错事的不是你,有罪的也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