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转眼的功夫,熊大炮来找陈美兰了,笑着说:“嫂子,就让小乔一路跟着你吧,她也要搞厂子,觉得你特别厉害,想跟你学学,她是我对象,我是咱们271的大恩人,你可不能不教她。”
余小乔这是看她做生意看上瘾了,要取经,而且想近距离观察一下,她是怎么降伏跟只孙猴子似的,活蹦乱跳的胡小华的。
“可以,那让阎肇和孩子们坐你的车吧。”陈美兰说着,请余小乔上了自己的车,提前一步,先出发了。
一路上胡小华精神抖搜,坐在车里还不消停,一会儿呲牙一会儿裂嘴,牙齿抖的哒哒响,时不时还要搓搓脸,捣自己两拳头。
余小乔也算阅人无数,但从来没见过胡小华这样的,惊讶的问陈美兰:“陈老板,他这是在干嘛呀?”
陈美兰简促的说:“热身,准备薅钱。”
薅钱二字,让余小乔短暂的发了声惊叹:“薅钱,这两个字听起来可真巧妙。”
她做了好些年的仙人跳,一笔有时候能讹好几万,那也是薅钱,但那属于犯法行为。陈美兰不一样,她做的是合法生意,合法的薅钱,这让余小乔在惊叹的同时,内心激动不已。
她已经准备从良了,但爱钱是人的本能,所以她特别想知道,陈美兰是怎么薅钱的。
晚宴是这样的,席一开,胡小华就要挨桌敬酒。
经销商们是来提货的,当然揣着钱,敬酒的时候承诺订货金额,并且现场交钱,胡小华挨桌敬酒,薛鸣放一边做登记,一边收钱,一场晚宴下来,这个季度的营业额就算到手了。
等到大会结束,再由厂里进行配货,给经销商们发货。
这是现在做销售的常规流程。
陈美兰正在叮嘱胡小华:“一会儿要少喝酒,必要时可以作弊,不要让那帮经销商把你灌醉。”
胡小华呲牙裂嘴:“那是肯定的,首长放心,你就看我怎么替咱们厂薅钱吧。”
“要是谁强灌你的酒,或者你喝太多身体不舒服了,就给我使眼色,我派人上去。
胡小华眼看已经到了酒店,简直就是猛兽脱笼,不及陈美兰刹车,已经跳下车去迎经销商了,边跑还边笑着给陈美兰比划:“放心吧首长,一切有我!”
薅钱,于他来说是本能。
而在余小乔看来,这一切就像个梦一样不真实。
陈美兰给自己开了个包厢,包厢门打开就能看到外面,但一般人发现不了她。
全程,她看似置身事外,但是又全程参于,轻松容易到,让余小乔不仅仅是羡慕,而是,恨不能此刻,就把自己变成她。
不一会儿,阎肇和熊大炮他们带着几个孩子来了,她也是安排在同一桌,这么忙的日子,陈美兰非但不慌不忙,这会儿还在哄自家闺女喝水,跟自家几个孩子聊天。
此时由胡小华引导着,经销商们全都落坐了,也开始陆续上菜了。
酒是五粮液,一瓶瓶打开,由服务员满上,酒席正式开始了。
这时候按理该陈美兰上台讲话吧,并不,依然是胡小华上台讲话,宣布晚宴正式开始。继而,撇下话筒,他端起酒盅,先连喝三杯,就去挨桌敬酒了。
且不说就连熊大炮都由衷的说了句:“胡小华这小子比我强。”
小旺更是一声感叹,指着满场子乱转的胡小华说:“妈妈你看,胡叔叔简直就是个小侠龙旋风啊,他是怎么做到跑得那么快的,还有,他喝那么多酒,身体会不会有事?”
陈美兰轻嘘了口气,关于这个,她也是捏着一把汗的。
九十年代经商,就是靠喝酒拼钱,这个她改变不了,至少在目前,只能低头。
总共四十多个经销商,八桌席,专业上这叫打通关,胡小华捧着酒杯,一桌桌挨个儿敬酒,张嘴x总,闭嘴x哥,见一个,先单膝跪地,扬头三杯。
其实他人很聪明,酒喝得不多,耍个花招,大半的酒都倒掉了,但是他嘴巴会说,一会儿夸一个大肚皮的经销商长得帅,说对方滚圆的啤酒肚里装的是乾坤,一会儿又指着一个有酒糟鼻的经销商,说他红光满面,马上就要发财。
终于见着个女经销商,是个四十多岁,土里土气的中年大妈,但他就跟瞎了眼似的,不停夸对方是自己见过最漂亮的女人,问对方结婚了没,听说人家儿子都要娶媳妇了,立刻就开始捶胸顿足,装疯卖傻:“姐,我后悔晚生了二十年,要早二十年,我一定打跑你所有的追求者,娶你!”
就句说的,女经销商从包里掏了两万块,直接拍到了胡小华的头上。
继而连喝三杯,引的满场呼声。
不说小旺佩服,熊大炮惊叹,阎肇都轻轻吁了口气,暗暗点头。
胡小华不是销售奇材,他是行走的收割机,还是人形印钞机,他走过一桌,就能掏空土老板们的钱袋子。
收完一圈钱,这时候成交记录已经达到70万了,远超出了预定计划。
薛鸣放从来没提过那么多钱,提着钱袋子,手沉,脸上冒汗,心在打鼓。
但胡小华还不满足,说自己还能喝,还要再敬一圈。
陈美兰怕他身体要出事,不得不离席,亲自交待王猛带了几个人,把那家伙给架进了包厢。
扫尾工作,则让薛鸣放带人去搞。
这完美的一场订货会,超出陈美兰预期整整20万,这个季度他们要赢利了!
胡小华已经醉了,蹦的跟只猴子似的:“快放我出去,我还能喝。”
陈美兰有泡好的浓茶,还准备了勺子,关上包厢门,撬开胡小华的嘴巴就要灌:“你已经喝醉了,而且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现在给我喝茶,吐酒!”
“我不吐,外面那都是我的亲哥,他们敬我的酒我为什么要吐?”胡小华嚎了两声,抬头见是陈美兰,又开始笑了:“嫂子你是个好人,要不是你,我早饿死了,我要为你喝酒,赚钱,喝多少都无所谓。”
“吐酒!”陈美兰说着,要往他嘴里捣勺子。
胡小华要发酒疯:“我就不吐,我还要喝,我还能再打一回通关。”
突然一把,他挣开反剪着双手的王猛,转身就要往外冲,好在这时阎肇突然起身,朝着胡小华的额头一肘子,这家伙才翻了一个白眼,趴倒在阎肇怀里了。
且不说陈美兰给吓了一跳,余小乔一声惊呼,几个孩子更是吓的:“爸爸,你怎么打人呀。”
“没事,我只轻轻敲了一下,他一会儿就会醒的。”阎肇解释说。
继而又对王猛说:“带胡小华去医院催吐,输液,这几天你们看着点,不要让他再喝酒了。”
转眼,胡小华被王猛架走了。
熊大炮算是兔死狐悲,也算是心有戚戚,回头对阎肇说:“老大,商场如战场,酒场就是拼刺刀,现在你懂得我为什么也想给自己找个靠山,找点关系了吧,生意难做呀。”
阎肇拍了拍熊大炮的肩膀。
曾经,他们靠拼刺刀保卫国家,但一味的拼刺刀不会让大家富起来。
如今要拼酒才能让大家富起来,刺刀难挨酒难喝,可这就是生活,也是现实。
两个男人在沉默,陈美兰也轻轻叹了口气,几个孩子,尤其是小旺,正在见识商场的残酷,伸手揽上小狼,摸了摸他的小脑瓜子,低声说:“你以后就别想经商啦,这个太苦,哥哥来干就好,你就……等我养你吧。”
小狼和圆圆亦口同声:“哥哥,你把妈妈也养了吧,咱以后不让妈妈做生意。”
做生意,太苦了。
小旺重重点头:“好。”
他迫不及待等着长大,他想像胡小华一样去经商,赚钱养妈妈。
此时大厅里的经销商们已经被劝离场了,晚上九点半,大厅的灯关了一半,服务员们正在收拾台面,清理垃圾,现场一片酒腥气。
出了门,俩家人也该告别了。
不过就在这时,余小乔突然说:“嫂子,我有个特别疑惑的事想问你,怎么胡小华对你就那么忠诚啊,他刚才还说你救过他的命,那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