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宜姝还想过,万一这位崔太后不论缘由就要对她发作她该怎么办?如今见崔太后装腔作势,她心里先是一叹,心道您老人家这样的权势地位何至于如此?接着就是一乐,嘿,你唱我也唱,你装我也装,就看谁先骗过谁!
花宜姝心中燃起了熊熊斗志,面上却露出了些许孺慕之情,仿佛已经被太后这短短几句话的关怀攻陷了。
对上花宜姝单纯天真的眼眸,崔太后心中却笑:虽则貌美,却实在愚蠢。看来不必在此女身上耗费太多心思。
思及此,她将目光转到了何秀秀身上,故意疏忽她这许久,也该教教这何氏规矩了。
第120章 毁容,如果不小心倒下……
“你叫何秀秀?今年多大了,都读过什么书?”
何秀秀带着女儿屈膝行礼,“回太后,民妇今年三十有一,只读过一本《千字文》。”还是李锦元教的。
崔太后面露惊讶,“观你举止气派,像是大家出身,怎么只读过《千字文》,那三岁孩子读的书都比你多。”
殿上顿时响起了一片笑声,在座的千金贵女们都掩着嘴窃窃私语起来。
何秀秀顿时脸涨得通红,手指也捏紧了,面前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在座的都是曾经她没有资格接近的贵人,阶层间的差距大过鸿沟,不是学了一些礼仪,穿上漂亮衣裳就能填补的,身边一向活泼的女儿也握紧了她的手,何秀秀脑子却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应付。
她下意识寻找熟悉的人,目光一抬起,正对上花宜姝的双眼。
对方此时站在太后身边,正目光鼓励地看着她。
何秀秀忽然回想起当初在归州刺史府时的情形,那时候花宜姝担心入京后会遭受排挤,在她面前急得掉眼泪,那时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与花宜姝的差距十分渺小,那是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贵人也是人,原来像花宜姝那样仪态万千出身高贵的佳人也会害怕失态,既然如此,那么她这个出身乡野的小妇人又何必太过担心畏惧,反正在这些贵人面前,自己做得不好、不如她们知书达礼见多识广,不是理所当然吗?
何秀秀终于慢慢镇定下来,她道:“民妇不是大家出身,民妇只是乡野村妇,自然比不得公侯之家的千金公子。”
殿内又是一静,众人微微惊讶,她们没想到这人竟是乡野出身,看她走路行礼的姿势也不太像啊,莫非进宫前练过?
“原来如此,倒是哀家的不是了。”太后叹息道。
何秀秀连声说没有。论身份,对面人是太后,她只是一个还未得到册封的民妇,论悲愤,她要唤面前这人一声大嫂,尊卑有别长幼有序,她怎么敢让太后给她认错,何秀秀忙道:“民妇区区村妇,太后万尊之躯,太后怎么会有错呢?”
听得此言,崔太后心里则是微微一沉,她自然早就让人查过这个何秀秀的出身来历,在她看来,这女子不过是个乡野村妇,最值钱的就是她肚子里这个有可能是男孩的胎儿,对付这样的小民,她有的是手段,也不必去费神思量。毕竟一个乡野村妇,骤然得知自己将会成为王妃一步登天,必然欣喜若狂却又自卑畏怯,毕竟当她站在她们这些人的面前,当她发现自己怎么也无法融入真正的贵人当中时,必定惶惶不安如坐针毡。
这样一个人,恐怕连说话都不敢大声,腰背都不敢挺直,没想到这何秀秀站到她面前后,礼节虽然略显生疏却没有一分出错,而直面殿上诸人的嘲笑,却不卑不亢直接承认了自己村妇的身份,她还敢出言挑衅……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是寻常村妇出身,哪怕她真是寻常村妇,也必定是个野心勃勃的胆大之辈。
虽然何秀秀和她的女儿看起来本分规矩,但太后可不会被表象骗过。身为上一任宫斗冠军,她见过不知多少这种表面本分实则心机深沉之辈。
意识到这人不是那种可以随意应付的蠢人,太后面上的笑意反而愈深了,她忽然轻轻一拍额头,笑道:“瞧哀家这记性,忘了你怀有身孕,竟叫你站了这许久,来人,赐座。”
很快便有人抬着两把圈椅过来,让何秀秀和她的女儿李珠珠坐下,这些宫人倒也十分有眼色,位置排得十分靠后,放在了最靠边的位置,差一点都挨着屏风了。
按规矩,何秀秀虽然还没被册封,但她是静王流落在外时明媒正娶的妻子,又陪着他吃苦这么多年,常言道糟糠之妻不下堂,哪怕她如今还未得到册封,也是板上钉钉的王妃,她的位置理应当排在太后下首,连崔思玉都得靠后坐,然而她如今,却被安排在了最末尾,一个五品小官的女儿的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