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儿子自己知道,但凡有一分可能,儿子都不会缄默不语。要么是那姑娘恐惧永昌伯府乌烟瘴气,要么是那姑娘出身太好高攀不上。

可是……她的孩子论人品论相貌论事业样样都好,将来又能袭爵,常言道高门娶妇、低门嫁女,哪怕是公侯之家嫡女他也配得上,要不是受了他那个混账父亲的牵连,要不是受了那个混账男人的牵连……他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郑氏想到这些年遭受的苦楚,想到儿子还不知要在那个男人的阴影下委屈多少年,心口便是一阵绞痛,只恨不得死在少女时,如此便不必嫁给那个恶心的男人,如此便不必让自己的孩子受苦。

她原本就身子虚弱,如今心口涌上郁气,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呼吸都不畅起来。

林子欢吓了一跳,忙喂她吃了药,又不停为她拍背顺气,才使得郑氏重新平静下来。

郑氏看着儿子贴心的模样,满怀希冀握住他道:“你都及冠了,再也拖不得了,我看中丞家那姑娘的确是好,不如就……”

看着母亲的模样,林子欢终是点了点头。

郑氏顿时欢天喜地,“好好好,明日我就同你舅舅商量,再托你舅母去问问那家的意思,然后就提亲定下来。”在林子欢的沉默中,郑氏自顾自道:“正月下定,两三个月走完六礼,待到四五月,天气正好,我就能看着你成婚了……”

在郑氏的屋子里待了半个时辰,林子欢才自己回去。

月光长长照出他的影子,他蓦然想起安墨夜里在庭院里练拳的样子,那时候他能盯着她的影子看半天。

“影子啊影子,我就要忘了你了……”

……

次日是个晴朗明媚的好天,花宜姝醒来时发现李瑜已经醒了,她原以为李瑜回忆起昨夜醉酒后的所言所行会羞耻到以头抢地,不想他竟十分平静,花宜姝心中莫名,不过时辰也不早了,于是很快和他一起去了仁寿宫给太后请安敬茶。

仁寿宫里自从没了那群莺莺燕燕,便显得有些冷清起来,不过崔太后向来不是个会委屈自个儿的。没了那些娇娇俏俏的小姑娘,她又挑选了十来个小宫女,这回不必考虑儿子的喜好,全凭她自己喜欢,况且这些小宫女可比之前那些贵女们更会察言观色、说话更讨喜,崔太后的日子过起来自然也更舒心了。

此时看见日头下相携而来的儿子儿媳,她微微眯起眼睛,尽量一位母亲和婆婆的威严来。

早有宫女铺好蒲团,天子和皇后在太后面前跪下,崔太后目光复杂地看了花宜姝一眼,先喝了她的茶,才去接儿子的,喝完茶,宫人扶着两位起身,崔太后便从身旁大宫女手中的托盘里拿出两个红包放到花宜姝手里,又让人拿来一只匣子,匣子打开,里头是一套赤金翡翠头面,以及数件价值不菲的首饰,有赤金蝴蝶玛瑙珠发簪、珍珠点翠步摇、赤金盘丝珊瑚璎珞、赤金龙凤手钏等等。

一打开来金光闪烁,肉眼可见的富贵。

“这里头,有一些是已故太皇太后赐给我的,也有一些是我这些年攒下的。它们在我身边时,我是万分珍惜,一分一毫都舍不得让它们磕了碰了,如今你做了我的儿媳,哀家便将这些东西给你,希望你也能真心善待它们。”

然而再如何贵重,也只不过是一些首饰罢了,崔太后说这样一番话,分明话里有话,在暗示她要好好对待她的儿子。

花宜姝心道:太后您可真是多虑了,我自己的男人,我自然会好好珍惜善待。

她接过那只沉重的匣子不着痕迹地掂了掂,很快就塞到了李瑜手里,然后扑到太后怀里一脸动容道:“太后娘娘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待陛下的,哪怕我自己摔了磕了,也绝舍不得叫陛下有一毫一厘的损伤!”

崔太后:!!!

你怎么把哀家的暗示给说了出来!

崔太后心里老不得劲儿了,心道后宫中活得风光的女子有哪个不是心机深沉两面三刀的?偏偏她儿子娶了这么个天真单纯的。要不是李瑜护着你,要不是宫中只有你一个人,你这样的性子,怎么被算计还不知道呢!

崔太后心里非常看不上这样没有心计城府的儿媳。

然而心中如此想,对上花宜姝这张漂亮到惊为天人的面容,她还是软了心肠,摸摸她鬓角温声道:“起来吧,已经是皇后了还如此冒失,成何体统?”

面前女子这才腼腆地笑了笑,提着裙子从她身上起来。

敬茶过后崔太后又留着两人吃了早膳。她答应过儿子,倘若有三名大臣上奏请花宜姝为后,那她今后就真心待她。不过后来,上奏的大臣显然不止三位,崔太后也不知这些没怎么见过花宜姝的臣子是如何真心实意地上奏的,更不知道儿子有没有对他们无形威胁,不过朝中既然没有反对之声,这事儿在她这里也算差强人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