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瑜蓦然抬眼,“小人算计?”
常统领一看有戏,忙接着道:“林子欢是什么品性?北衙许多兄弟有目共睹,他下值时遇见陌生老人拉车都会帮忙推一把,哪怕他生父再如何混账,他也不至于殴打辱骂,此举对他有害无利,至于永昌伯,有林子欢这样上进的儿子,乃是光耀门楣,他作甚糊涂到亵渎正室的遗体去激怒他?此事怕是有人从中挑拨陷害,如此挑拨得他们父子反目,最后好处又会落到谁头上?”
常统领一番话,立刻就将矛盾转移了。毕竟永昌伯还有个和林子欢年纪相仿的庶子,挑拨得林子欢和永昌伯相互怨恨,最后好处岂不是都落到那个庶子头上?
常统领说的这番话也给了李瑜新的思路,林子欢他是必定要保下来的,然而很难办,无论是礼法还是孝道都不会允许林子欢好过,如果简单粗暴以皇权压过去,怕是第二天就会收到雪花片似的弹劾。
天下文人可不会管永昌伯有多混账,他们只会看见林子欢打了生父,天子还包庇林子欢。
而这件事造成的影响,还远不止于此。林子欢是皇帝的禁卫军副统领,这件事又众目睽睽闹到了公堂之上,如果连他犯了大错都能被包庇过去,那么百姓就会有样学样,那些不孝子就敢将年迈无力的老人赶出去甚至饿死老人……当年高宗皇帝用了铁血手腕才形成的风序良俗,也许就会因此坍塌下去。
到时候子不孝父,臣不忠君……社稷动荡民心惶惶,受罪的还是老实本分的良民。
但如果将此事的重点模糊到庶子为了争权夺利挑拨嫡子与生父……那么结果就不同了,不过还是得看永昌伯肯不肯识相。
常统领能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最后道:“陛下,此事可是要再行审查?”
李瑜回神,开口道:“查!”
常统领精神一震,立刻领命道:“是!”
不久后,內侍监先后往京兆府衙门、大理寺及刑部走了一趟。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此事受到天子的关注,须得慎重对待。
两名少尹询问自家长官的意思,就听李锦元道:“陛下说了好好查,自然是要好好查,去,着人往永昌伯府去一趟。”
此时永昌伯府中,林士善正享受着美貌妾室的殷勤讨好,正当林士善昏昏欲睡之际,妾室钱姨娘开口道:“老爷,林子欢终究是禁卫军副统领,是陛下跟前的红人,若是陛下执意要保他,那可怎么是好?”
永昌伯想都没想过这事儿,“你想多了,陛下怎么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去保他?”
钱氏还是担心,“可是林子欢舅家可是工部侍郎,他还和御史中丞的千金有婚事……”
永昌伯眯着眼道:“工部侍郎又如何?他妹妹生的儿子做出这种事,他只怕不能立刻撇清关系。至于御史中丞家的亲事……这门亲事都定下了怎么能随意退?我看商量商量,也不是不能改到环儿身上。”说的是钱姨娘所出的庶子林环。
钱姨娘却露出忧色,“可是环儿终究只是个庶子,人家恐怕不认。”
永昌伯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外头小厮来报,说御史中丞大人上门来了。
永昌伯以为他是来商议婚事,连忙起身相迎。御史中丞也的确是来商议婚事的,不过却是来退婚。毕竟林子欢出了这么件大事,御史中丞家怎么也不可能干坐着。
永昌伯也料到如此,招待人坐下,便道:“亲事定都定下了,如此退婚,只怕有损贵千金的名声。”
到底对面是惹不起的勋贵世家,御史中丞尽量缓和面色,他做出一副为难样子,“我家也不是那等言而不信的,只是令郎实在,哎……”
永昌伯便顺势提出换亲,“不如换做我家环儿,反正也是你我两家的亲事,之前那些,就当是外边人以讹传讹传错了,就说一开始就定的我家环儿,如此,也能全了两家名声。”
闻言,御史中丞眼睛顿时瞪大,隔了片刻才压下怒气,委婉拒绝,“贵府的门第我家高攀不上,还是……”
永昌伯略有些不耐烦了,“莫非你是嫌我的环儿不是嫡子?亲家放心,江氏已经去了,等断七一过我就扶正钱氏,到时候贵千金嫁的依旧是我伯府嫡子。”
眼见永昌伯说着说着就唤来文书要将此时定下,御史中丞终于忍无可忍,他腾一下站起来,连椅子都被他带得往后一退发出刺耳的声音,他的怒气爆发出来,“永昌伯,我家头先相中林子欢,是看中他的品貌才华,也是因为他与江家承诺婚后会与你家分府另居,这才勉强满意这门亲事。如今你竟然要换亲?你家是个什么样子,你自己是个什么人?当大家不知道?狗得嫌弃往你门口撒尿,你当我看得上你家门楣?你能混到今日不过是祖上积德,真当以为自个儿有多威风了?就你那妾室生的杂种,也想取我娇养长大的嫡女,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