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平贵体贴地说:“辛苦了,你靠着我睡会儿吧。”

许殊嫌恶心,假笑道:“这怎么行,万一我睡过去,不小心碰到你的伤口怎么办?”

听到这话,薛平贵想起先前的那股钻心的疼,还有自己不知道能不能用的小弟弟,赶紧松开了手:“你睡,我不打扰你了。”

许殊笑了笑,闭上了眼睛,小样,还治不了你了。

马车从偏僻的乡野,逐渐驶入繁华之地,外面的声音也越来越嘈杂,应该是京城到了。

许殊睁开眼,打了个哈欠,刚坐直身,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外面有人在议论。

“听说了吗?相府重金求医,但凡能治好王相爷的,千金酬谢!”

“王相爷得了什么病啊?前阵子不还好好的吗?”

“谁知道呢,肯定病得不轻。”

“我知道,我八大姑的三舅子的小妹的表弟的老娘就在相府当差,听说相爷是突然晕倒,大夫去诊脉后说这是一种不治之症,因操劳过度所致,没有办法医治,只能好生将养,少操心,心平气和,这样才能少发病。”

“这是什么怪病啊,没听说过啊!”

“不是怪病相府还花这么多金子求医?”

……

许殊听到这些话,心里放心了一大半。她只略微提示了一下,永安王就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有这样的盟友,便不用担心对方关键时候掉链子了。

不过作为一个“善良、孝顺”的女儿,听闻父亲生病,许殊自是要伤心欲绝。她捂住脸,眼泪说滚就滚,侧头泪眼婆娑地望着薛平贵:“平贵,你听到了吗?我爹,我爹他患重病了!”

薛平贵心说:活该,上苍有眼,这老东西也有今天!

嘴上却安慰许殊:“放心,相府已经广邀名医了,相爷一定会无事的。”

许殊擦了擦眼泪点头。能不能治好她不清楚,反正如今王丞相求医治病都来不及,肯定是没空找姓薛的麻烦了。

说话间,马车停在了一处宅子门口。

许殊下车,这是一处二进的小院子,有些陈旧,附近居住的多是小吏和官宦之家,看来薛平贵这次来没有带太多的钱嘛,当然也不排除他知道自己身份敏感,所以故意选了这么个地。

“这就是我们的新家吗?”许殊回头看薛平贵,一脸惊喜的样子。

薛平贵微笑点头,一副邀功的口吻:“喜欢吗?”

“喜欢!”许殊暗暗翻白眼,人家富丽堂皇的相府都住过,稀罕你这房子啊。

许殊力气小,还是那马车夫将薛平贵扶进的屋。

今时不同往日,薛平贵可是过着锦衣玉食,有人伺候的生活,屋里空荡荡的,没人伺候可不成。他看了许殊一眼,目光隐晦地从许殊暗黄长满茧子的粗糙手上滑过。心里嫌弃,嘴上却是一副体贴的口吻:“宝钏,我回来就不会再让你受苦了,家里也要有人收拾,你去采买几个下人回来吧,省得累着了你。”

这话正合许殊的意。不过样子还是要做做的,许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说:“也好,住窑洞,吃野菜,我这手也不知怎的,不是很灵活,笨手笨脚的,穿根针都经常扎到手。”

这话又在提醒薛平贵,王宝钏为他所受的苦。他有些心虚,别开了眼,不敢看许殊,但也知道有的事瞒不住,决定坦白自己另娶娇妻生子之事。

可许殊已然察觉到了他想说什么,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我说这些没其他意思。都过去了,如今你回来了,我便开心了。你先休息,我去人牙子那里买几个下人回来。”

被她这一打断,薛平贵不好再提,从怀里掏出了四锭银子,递给许殊:“你先拿去用,不够再问我要。买仆人之前,你先去买两身衣服吧,你穿这样我心里有愧。”

是碍眼吧。正好许殊也不想穿这破破烂烂的脏衣服了,便盈盈一笑说:“好!”

她先是去成衣铺买了两身布衣,换上之后,这才去了牙房。走进去的时候,许殊在想,也不知道永安王安排好了没有。

但进去被人领进一间单独的屋子,看着坐在里面悠闲自在饮茶的永安王,许殊便知自己多虑了,她这位盟友靠谱得很。

“民妇见过王爷。”许殊福身行礼。

永安王放下了茶杯,笑看着许殊:“三姑娘不必多礼,请坐。今天正巧碰上姑娘出门,便寻这个机会见一面。相府那边,本王已经安排妥当,好几个名医都说相爷生病了,相爷如今也是怕得很,今日便向圣上递了折子,在家休养。”

“一切有劳王爷了。”许殊非常满意。其实王相根本没什么大病,这只不过是利用了他怕死的心理吓唬他罢了,几个名医都这么说,为了谨慎期间,其他大夫定然也不会说他没病,只会说没见过这种病,或者不会治这种病,这样一来会加剧王相的恐惧心理。渐渐的,他会对自己有病这事深信不疑。

永安王轻轻摇头:“不用客气,这亦是为本王。三姑娘,那接下来的计划是?”

许殊心里已经有了全盘计划,只是未免提前泄露,走漏了风声,引起变故,她并未现在就和盘托出,而是道:“现在还不到动手的时机,王爷暂且耐心等候。不知道民妇要的人,王爷准备好了吗?”

永安王见她这么说,顿了片刻,没有追问,点头道:“本王给你准备了两个人,一个是门房,另一个是你身边的贴身丫鬟。这样,以后你有什么消息要传递给本王或者本王有事要找你,直接通过门房便是。三姑娘意下如何?”

许殊微笑:“民妇倒是没意见,只是那厮给的少,民妇手里紧张,你让人将他们的身世编得可怜点,这样才更能让他放下戒心。”

永安王有些无语,没见过有人将穷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

“便宜的也有,只是身体有些残疾,三姑娘不会嫌弃吧?”

许殊笑道:“民妇一乞丐,比残废又好得了哪里去,怎会嫌弃。多谢王爷,这便很好。”

有了永安王这番话,一会儿人牙子安排许殊去见的便是极便宜的奴仆,一个跛子大叔和一个十几岁脸上长了一块胎记,看起来有些吓人的少女。因为两人这形象都有点有碍观瞻,所以价格特别低,两个人才花了八两银子。

将这两人买到手后,许殊又花大价钱去花楼买了一个漂亮就是年纪有些大的花娘。不过对比薛平贵的年纪来说,人家仍还算年轻。

回到府上,许殊将三个下人领到了薛平贵面前。

薛平贵看着三人便皱眉,问许殊:“怎买了他们?”

心道:宝钏也未免太好心了,出去买人都买这等歪瓜裂枣。

许殊直言:“巫老四和小红两人只花了八两银子,就是月娘稍微贵了些。老四、小红,你们下去做事吧,月娘,你在这里伺候老爷。”

“是,夫人!”月娘娇滴滴地福了福身,嗓音柔得能掐得出水来。

薛平贵明白了什么,诧异地看着许殊:“宝钏,你,你这是……”

他心想:莫非宝钏是试探我不成?

许殊按住小腹,黯然伤神地说:“你走后,我流了产,无人照顾,伤了身子,如今年纪又大了,恐难再孕。妾怎能因一己之私断了薛家香火,所以买了月娘回来伺候你,等以后月娘生了孩子,便过继给我,继承咱们薛家香火,以后替我养老送终!”

当然不是,许殊只是不想照顾他,陪他睡觉罢了,哪怕什么都不做,跟这个自私自利的伪君子躺一块儿,她也觉得恶心。不若买个花娘替她,以后等此事了,便还了花娘自由,如此以来,这交易谁也不亏。

而且更重要的是,王宝钏与他分别十八年,早无任何情分了,至少在薛平贵那里是。所以许殊要给他制造一个羁绊,比如骨血相连的“孩子”,这样一来,他日朝廷捉拿薛平贵,他便不可能轻易舍下孩子独自逃走,而且这个莫须有的孩子以后还能离间他跟代战的关系。

他连回来都要悄悄偷代战的出关令箭,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国王罢了,西凉真正的实权还掌握在代战公主的手里。代战贵为一国公主,天之骄女,最初连她这个原配都不能忍,又如何忍得了薛平贵背着她另结新欢。知道此事,只怕恨不得剐了这东西!

许殊要薛平贵尝尝众叛亲离、身败名裂的滋味。

薛平贵的神色变幻莫定,最终都化为了浓浓的愧疚和伤心:“我们还有孩儿?宝钏,是我,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抛下了你们母子,不然咱们的孩子……”

许殊轻轻摇头:“万般都是命,只是那孩子跟我们无缘,怪不得你。过去的便过去了,以后你再给妾一个孩子,妾便知足了。”

薛平贵又看了一眼月娘柔美的脸蛋,温顺妩媚,跟代战的英气和强硬完全不同,也跟他这些年接触的漠北女子完全不一样,不禁心下微动,只是他还有顾虑:“这,宝钏,这如何使得……”

心里则想:既然宝钏如此想要个孩子,他便成全了她吧,也好使她心里有个安慰,将来老了个有个依靠。只是他那里伤着了,大夫上了药,包扎了,他日还能用吗?

许殊要是没听到他心里的话,还以为这家伙不情愿呢!

真是个假仁假义之徒,明明是自己贪图美色,还非要将一切推到自己头上,搞得他不情愿似的。真不情愿,旁人还能拿刀驾着他的脖子逼他不成?

许殊强硬地道:“就这么说定了,当初你欠我一个孩儿,今日便还我一个!”

至于不行的什么,那都不是事,还可以喜当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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