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屏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他:“从知府府上遣散的妾室都查过了一遍,除了一个找不到下落的,其他人的出身和家庭情况都在这里了。”
“找不到下落?是失踪了还是迁居了?”金陵九接过那张纸,问道。
左屏:“是失踪,知府大人一共有八方妾室,夫人给每一房都发了一笔遣散费,她们离开知府府以后,大多在淮州城及其附近落脚,失踪的那位在城郊的村落里住了几日,我们的人去调查过,她是突然不见的,邻居说,和她闲谈的时候听她提起过攒了不少钱,想在淮州城内买个栖身之所,并没有迁居的打算。”
金陵九“嗯”了声,一眼扫过那张纸,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失踪的妾室叫什么,关于她的事情查到了多少?”
提起这个,左屏有些为难:“只能查到她叫田七,是知府大人所有妾室中年纪最小的,去年被抬进门时才二八年华,家中没有其他亲眷,是个孤女。”
“你说什么?”金陵九抬起头,眉心微拧。
左屏:“不算知府夫人,知府大人有八房妾室,这八房妾室里有三房都是莫名其妙来的,没见过礼,入门前也没传出任何消息,田七就是其中之一,不过也有传言,说她是自愿的。这种事在官宦权贵中常发生,细说不清楚,总之就是用不怎么光彩的手段‘纳妾’,上不得台面。”
他语焉不详,金陵九心里已经有了数:“什么纳妾,强抢民女罢了。”
知府大人以权欺人,鱼肉百姓,横行乡里,强娶民女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左屏颇为唏嘘,叹道:“他在淮州城内一手遮天,说句不好听的,娶一娶二与娶七娶八没什么区别,大家伙知道了,也只是感慨两句,没人敢跳出来说什么。生米煮成熟饭后,再找个纳妾的名头,那些女子们除了同意他的安排,根本活不下去,时间一久,半推半就,便也算不得强抢了。”
世间之最惨烈,往往不是沸沸扬扬的沉重,而是隐藏于平常之中,被所有人刻意忽略的不公。
你知道自己是无辜的,你不得不低头妥协,也许有一天真相会浮出水面,但到那时,结果于你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甚至于,还会有人跳出来,指责你的选择,并以此为由头,将你所遭遇的不公全都归于咎由自取。
肮脏的唾骂与恶意的揣测永远不会消失,它会一直追着你,如附骨之疽,到坟墓里也不罢休。
“田七,田七……”金陵九目光悠长,像是在思索什么,半晌,将一直拿着的纸放到桌上,指尖压在上面点了点,“去查,查那个田七,重点关注药铺医馆,就是把淮州城翻个底朝天,也得把她和她不为人知的过去给我挖出来。”
左屏应了声,却没有出去,他迟疑了一会儿,问道:“主子,这个田七很重要吗?”
那么年轻的女儿家,即使只查到了一点,已经可以推断出田七经历过什么,不顾一切将人找出来,把所有事查清楚,又能做到什么,会不会是再一次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