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沉默了片刻,许可突然想起了在政府大楼门口见到老村长时,他那一脸失落的神色,便问道:“您今天开会怎么样?”
老村长一怔,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难看。见许可一直盯着他,知道这个话题非谈不可了,便硬着眉头说道:“今天开会,咱们村是要救济款最多的。我本来还想再多要点儿钱,趁着年底了,给大伙家修修房子,也让他们有点儿钱置办年货。还有……二花娘家的男人,这么久了,也得让他在年底前回来呀!咱们都讲究个落叶归根,我这个村长,不能连这个都办不到……”
许可也听出味儿了,原来是老村长要钱再一次碰钉,而且,听这口气,好像这次还准备没少要。
老村长又絮絮叨叨地念叨了一会儿今天让他郁闷的事,许可听明白了,这次大会还弄了个排名,结果他们贺兰村在创收上是最后一名,再要救济款上却是第一名。
这让贺全贵这个村官在大会同僚面前很是抬不起头。
说不定,还有其他村或镇的领导对此冷嘲热讽。
想想也是,别说这种政府单位,就是普通的企业单位,在年底前也会陆陆续续的做出全年的各种统计。特别是像这种跟钱挂钩的事,更得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而政府机关本身就不能创造价值,他们的钱都是来自于纳税人,那领导们就更得把这些钱算清楚了。
对于那些有过贡献的地方单位,自然不满贺兰村这种常年吃白食的。
许可没参会,但也能想像得出当时老村长的尴尬和难堪,心里虽然着急,可也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不对!他的事儿呢?前好几天他就跟老村长提过,该不会是最后忘了说吧?
“贺叔,”许可见老村长还要再诉苦,连忙打断,问道:“咱们山洼小学修缮教室的事,您提了吗?他们怎么说?”
老村长贺全贵全沉浸在今天会议上的种种时,突然听到这么一句,先是一愣,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随即一拍大腿,声音也拔高了好几度,一脸懊悔焦急地说道:“坏了!我给忘了!”
许可的心一沉……自从他来到贺兰村,了解到贺全贵这个村长不是总去县里开会,特别是贺兰村还是个超级贫困村,几乎就没过创收,叫他去也对发展县里没什么帮助,就更不会有人想到叫他去参会。
而每次能叫他去,基本上就是敲打他,让他发展一下自己的责任区,别再总这么给国家拖后腿了。
而老村长以往去上级单位,无非就是没钱没粮,要救济去了,十有八九都没个专人接待。
这次难得的一次参会,老村长竟然没提!
老村长余光一瞥,见许可一脸的失望,连忙解释道:“我本来记着这事儿呢,结果邻村的那个老东西总是找我麻烦,各种数落我。他以为他那个村子就强到哪儿去了?还不是位置比咱们好点儿,又占着片栗子林,他哪儿就那么嘚瑟,一个劲儿的真对咱们!要不是他,我能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吗?咱们村的娃子们……”
许可彻底明白了,敢情邻村的村长也去参会了,同样作为贫困村,他们只比贺兰村强那么一点点,就在会上各种嘲讽贺全贵,不管是作为邻居的竞争也好,还是显示自己没那么惨也罢,邻村的那位村长已经成功地激怒贺全贵这位看起来荣辱不惊的老人。
人的虚荣心和攀比心都是有参照性的。就像一个乞丐永远不会嫉妒一个富豪,但他绝对会嫉妒和生气于一个比他讨钱讨得多的另一个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