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等刘姐走了,小玲窝在被子里,给外公打了个电话。
小玲是那种城市里“丢给祖父母”带的孩子,是外公外婆带大的。爷爷奶奶那年看见生出来的是个女孩,留下一篮水果就走了。
小玲的外公,在上上辈人眼里不算是“正经人”。他出生在有钱人家,后来也当了工人,但从来没安分守己过,会拉手风琴,会给女工们拍照片,唱俄语情歌然后被抓进去写悔过书;改革开放了之后,老头子居然开始听海外摇滚、邓丽君和玩机车。
小玲这几年不太敢给老家的老人打电话,她怕外公问,过的好不好啊?
小玲等电话接通,她告诉自己,待会儿不能哭。
外公的声音从那头传出来:小玲啊?咋想到给我打电话了?咋样?过得好不好啊?
几乎是一瞬间,小玲哇得哭了。她什么都说不出,只能像个傻子,窝在被子里嚎啕大哭。
外公懂了。外公问,你是不是过得不好?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是不是……他们怎么敢对你不好?外公那么宝贝你……
小玲含糊地哭着喊外公。外公说:要是不痛快咱们就不在外面做了,回老家,外公天天摘红薯给你吃,外公种了很多菜,外公还能照顾小玲的。
外公说,谁给你委屈了?是不是老板?外公替你去讨公道,拿拐杖抽他妈的。
小玲忽然想起刘姐也说过类似的话,不禁破涕而笑。
小玲说:我没事,就是想你了。
小玲拿纸巾醒鼻涕,鼻子红红的:下周我回老家看你。我想吃酸萝卜老鸭汤,外公,你选只丑一点的鸭子啊,别选太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