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白了,初开宿傩外,并不热络的冷淡友人,这就是晴明院子里存在的最稳固的一类关系。
“这是我认识你以来第一次听见你说这么多话。”厄里斯感叹着。
犬姬朝他颔首:“这也是你第一次向我表达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心。”
走进一个妖怪的内心需要多久?数百年,数十年,或者只要合眼缘就可以。
走进一个神明的内心呢?
犬姬不知道,她只是能清晰的感觉到这个世界和厄里斯之间的那层黑雾。神明不打算深入了解这个世界,他略显傲慢地入侵,将周遭改变成他想要的样子,然后维持现状。
包括他当初捡宿傩回来,告诉他我选择你其实和你没多大关系。犬姬听见了,觉得他平淡的声音冷得像冰锥,那是很容易刺破心理防线的音调,她在院子里几乎都可以想象不及他腰高的孩子内心的想法。
那不是什么好的想法。
“我大概明白了一些你的意思。”厄里斯感觉有些不妙,决定把话题终止在这里,“我会找宿傩谈的。”
“——谈什么?”
厄里斯一愣,看向身后的台阶。他的目光落到来者的侧腹:“你受伤了。”
宿傩的素色浴衣上仍在不断浸出血红,袖口处还有不少喷溅上去的血迹。厄里斯本想问他做什么去了,话问出口前注意到他身后的身影。
那是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孩,佝偻着身子跟在宿傩身后。
他的视线死死地盯着地面,浑身颤抖着,露出来的小部分脸色惨白,甚至比他缺乏色素的白发还要来得白。
不知道是血迹还是什么,他的头发上有一块圆形的腊梅红块。
厄里斯虚起眼:“算是个咒术师……”
犬姬看也没看,稍微侧头,一旁的仆从便上前:“是百足带来的人类。”
“食人一族带的人类?”犬姬说,“居然还能活到现在吗?”
仆从解释道:“是他们带来料理人类的人类。”
这话说得有些拗口。
百足食人,食人族养着这么一个人类咒术师……当厨子?
还挺有想法啊。
而宿傩完全没有说明现状的打算,他甚至当跟着自己的小孩不存在,迈着步子走到厄里斯面前。
厄里斯轻捻了一下他的腰侧,指腹在衣料上擦过沾上了血迹。
不过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换在平时厄里斯应该会让他坐到旁边,可能会拍拍他的某条胳膊稍微询问一下。
但是刚才犬姬不是说了嘛,这里的人不那么干,那些接触都有些不必要。
所以厄里斯只是维持着自己的坐姿,上目线看向宿傩。
本来心情就十分不好的宿傩看见那双冷淡又无辜的金色双瞳,对方安静如死潭,像是对他经历了什么并不感兴趣,对他也并不感兴趣。
哈,明明之前还说着喜欢呢。
宿傩心头莫名的火气更盛,这股愤怒甚至让他产生了幻听,似乎消失了很久的男人又突兀地出现了。
【我就知道是那只犬妖说了什么。】原来那并不是幻听,引起宿傩产生错觉的是对方和他越发相似的声线。
说反了,其实是自己和对方越发相似的声线才对。
【你应该明白我的立场吧。】男人说。
宿傩没有回答,他突兀地抬手握住了厄里斯即将退开的那根沾着他血迹的食指。即使没有男人的提醒脑海中也在一直响着警报。
所以他又问了一次:“和我谈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