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云禩一笑,和稀泥的道:“那咱们走罢。”

众人一并子往庆丰楼而去,四爷胤禛从后面跟上来,与云禩平齐,道:“八弟,还没顽够呢?”

云禩低声道:“这哪里是顽?弟弟也是为了家庭美满和睦操碎了心,四哥你也加把劲儿,让大爷和太子互宠成为日常,如此一来,等相亲相爱卡失效之后,他们还会下意识的互宠,大爷党和太子党不争了,这岂不是朝廷的幸事?”

胤禛听得眼皮狂跳,互宠?也是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大家伙儿出了宫,便往庆丰楼而去,一进庆丰楼,好多的人,一楼大堂都满座儿,这不年不节的人,人还挺多。

云禩道:“怎么这么多人?上回来还不曾这么多人。”

他注意到了,不只是人多,而且堂坐里很多都是书生举子,一个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

老九胤禟笑道:“八哥你不知道,庆丰楼最近请了一个有名儿的说书先生,你们猜,这个本子是谁写的?”

云禩是猜不到的,老九也没卖关子,自问自答的道:“孔尚任啊!”

“就是那个孔大才子?”太子道。

大爷瞥斜了一眼太子,道:“太子倒是喜爱这个孔才子?”

在京城里,提起孔尚任,很少会有人不喜欢,为何?因着孔尚任是当时有名的剧作家,他的《桃花扇》可以代表中国古代剧作的巅峰。

太子看来很是喜欢孔尚任的剧作,一听便来了精神,道:“今日庆丰楼是哪一出?难不成是桃花扇?”

大爷虽然对这些戏曲剧作不热衷,但是也听说过,道:“应不是桃花扇,桃花扇六月完稿,至今还为露面。”

老九道:“我也不知是甚么,但是听的人很多,便叫你们都来凑凑热闹,听说是个新剧作。”

隔壁好几个书生也正在讨论,道:“今儿个说哪出?”

“嗨,还能是哪出?你看来了这么多举子,能是哪出?”

“哦——我知了!”

那两个书生好像打哑谜似的,也不知道具体是哪出哪出,但是他们自己个儿人都听懂了,还恍然大悟,意味深长。

云禩倒是注意到了,道:“这距离科举有段时间了,怎么京城里还有这么多举子?不应该早就回去了么?”

每一届的顺天府乡试因着是省级考试,所以竞争非常激烈,报名的举子也多,每每这个时候,北京城便会充斥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学子,还有学子是拖家带口来的,简直就是举族的希望,那时候北京城是最热闹的。

胤禛道:“如我没有记错,放榜应该是九月,如今已然寒冷,这些学子竟然还在聚集在京城?”

老九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诶,来了!”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很快大堂就安静下来,说书的人,唱曲儿的人全都走了出来。

“多谢各位客官赏光,今儿个咱们就说一出……通天榜!”

“好!”

“好!”

老九道:“通天榜?通天榜是甚么榜?”

满堂喝彩,说书人便开腔了。

说书人晃着折扇,缓缓的道:“中堂四五家,部院数十人,子弟皆金榜!”

他这么一开腔,四爷胤禛突然蹙起眉头,他似乎想起了甚么。

是了,胤禛想起来了,上辈子也是如此。有一年的顺天府乡试的确如此,九月放榜,但是一直拖到了深冬,举子们都不愿意离开京城,当时京城里出现了很多“密文”“揭秘”“揭文”等等,还有最著名的剧作——通天榜!

那一年闹得沸沸扬扬,正是顺天府乡试案。

胤禛这般想着,说书人好似要验证他的想法,道:“大家伙儿都知道,这科举对于一个学子来说有多重要!十年寒窗苦读,有人一朝中第,飞黄腾达,有人金榜落地,郁郁而终,但都是各凭本事的事儿,但偏偏有人,不遵循这个理儿!”

云禩听着听着就明白了,原来说的是科举舞弊。

之所以有这么多学子聚集在京城不愿意离开,正是因为他们不满这次的科举放榜。

老九轻声道:“我好像也有耳闻,据说这次科举放榜,高中的都是大学士王熙、李天馥的子孙,工部尚书熊一潇、左都御史蒋宏道、湖抚年羹尧的儿子,还有一些巨富商贾的子弟。”

老十道:“九哥的意思是……舞弊?”

老九道:“嗨,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主考,我又不是主判,反正学子们闹的是沸沸扬扬,要求严查顺天府主考,我听说查了两次,没有结果,不了了之了。”

太子冷声道:“谁这么大本事儿?竟然能不了了之?”

老九道:“好像是与老三勾搭的那些人。”

三爷胤祉最喜欢往翰林院跑,他本身也是翰林院的人,而且为人“低调亲和”,翰林院里等人,一大半都是胤祉的人。

这次的顺天府主考管李蟠,乃是康熙亲点的科举状元,而副主考姜宸英也是科举中的佼佼者,两个人同榜,都是大才之人。

老九道:“是了,这次放榜第一名唤作……唤作甚么来着,姚……姚甚么?记不得了,听说是江南的富贾,与李蟠姜宸英都是同乡!有人说是李蟠和姜宸英联手放水,提拔了自己的同乡,收受了富贾的钱财,想要拉拢江南的势力,结成自己的党派,总之是沸沸扬扬的。”

他们正说话,便听到庆丰楼下有喊叫的声音,十分杂乱,这里是天子脚下,哪里还有人这般在京城里喊叫?

众人顺着庆丰楼往下一看,楼下聚集了很多人,似乎正在游街。

那些游街的人全都是书生,举着条幅。

——十年寒窗苦读,不及只手通天!

京城的百姓看到这仗势,全都来围观,还有很多学子在发传单,上面写着伸冤的文书,一面儿发放传单,一面儿大声的宣传。

“江南富贾姚观!贿赂同乡主考副考!饽饽状元又点菜饽饽!”

“考生韩孝基、张三第,贿赂礼部,请吃代考,竟得高中!十年苦读付之流水!请求严查舞弊!”

“老姜全无辣味,小李大有甜头!”

楼下乱成一片,还有很多人看热闹,夹杂着一阵喧哗,人群莫名向一个方向聚拢过去,就好像一个磁铁,而这些学子就是铁粉,“唰!”的全都吸引了过去。

“姚观!”

“是那个舞弊的恶人!”

“他凭甚么能点状元!”

“是他!别让他跑了!站住!”

云禩顺着喊叫的声音往下看,看到了一个小黑影,人群错综复杂,虽然庆丰楼不算太高,但也看不清楚。

正能看到那小黑影被学子们包围着,起初是团团的大骂,后来有人上手打人,一些人也跟着上手打人,演变成了斗殴的场面。

“干甚么!干甚么!”衙门的人很快就来了,一群衙役冲过来,大喊着:“散了散了!再不散把你们全都抓回去!顺天府乡试已经查清楚了,无人舞弊!都散了!”

那些学子显然都不相信无人舞弊,但是兵丁来了,他们都是书生,斗不过这些兵丁,也是有了经验,兵丁一来全都轰然散开,作鸟兽散尽。

云禩他们在吃饭,还被发了宣传单,上面写着舞弊之人的名字,条条框框,比都察院查的还清楚。

——大学士王熙为子孙行贿三千白银。

——湖抚年羹尧为其子行贿一万白银。

——左都御史蒋宏道为子行贿一万白银。

胤禛捏住手中的传单,眯了眯眼目,脸色很深沉,也不知在想甚么。

好端端的一顿饭,吃成了看热闹,很快也就散了,众人各自归家,云禩和胤禛顺路,便一起离开。

两个人往回走,胤禛一路上都沉默不语,似乎在想甚么。

云禩道:“四哥,在想甚么呢?”

胤禛起初都没听见,后来才反应过来,“嗯?”了一声。

云禩道:“看来四哥细思颇重,还是赶紧回去,这样走在路上,小心撞了门柱。”

胤禛道:“八弟也早些回府。”

说罢,转身便走了。

云禩也往回走,刚要进附近,便看到有人躲在自家的屋檐儿下面避雪。

今日下雪了,天气凉的很,但北京城的雪花又不像东北那样凛冽,下了雪,一沾到皮肤或者衣裳,就会快速融化,难免会弄湿衣裳。

那人缩在屋檐儿下面,瑟瑟发抖的避雪,云禩一看,好像还有些眼熟。

这不就是那日里自己救起来的年轻书生么?好像姓姚来着,但是具体叫甚么,他自己没说。

云禩走过去,道:“又见面了。”

“啊!”那书生惊讶的看着云禩,道:“你……你是恩公!”

书生道:“没想到在这里又碰到恩公了。”

云禩道:“这里是我家,当然会碰到。”

那书生更是惊讶,道:“这……这里是恩公家?我记得不是那面儿么?”

书生指了一个方向,那方向的确是云禩的府邸,但这里也是。

毕竟这里是八爷府,八爷府的占地面积不小,这一整片都是云禩的宅邸,云禩和胤禛的宅邸是连着的,两个人住在隔壁,但若是有事儿走动,还是需要骑马的,免得浪费时间,可见宅邸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