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是啊,上次跟三爷一起来的那个。”

“我还以为八爷是个好的呢,没想到他护着姚观。”

“什么?那个饽饽第一名的姚观?”

“就是他,姚观怪不得能高中了,敢情人家不只是主考的同乡,还是八爷照拂之人,能不高中么?不高中都难呐!”

孔尚任粗气眉头,立刻走上前来,也不作礼,道:“八爷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云禩并不介意,道:“随便走走,闻到了一股子酸味儿,自然就寻过来了。”

孔尚任道:“下官平生最恨不平之事,今日见到了八爷,那就与八爷把话说清楚了,姚观贿赂主考,贪污舞弊,实乃罪大恶极,乃是读书人最大的耻辱,八爷若是但凡还有一丝丝良心,就该把姚观从八爷府扫地出门,令他受万人唾骂,自生自灭!”

云禩奇怪的道:“为何要将姚观扫地出门?”

“自然是因着贪污舞弊!”孔尚任愤怒的道:“八爷难道没听下官说话么?”

“姚观何处贪污,何处舞弊?”云禩道:“你可有证据?”

“姚观贿赂同乡主考三千银两,”孔尚任道:“难道这不是证据?”

云禩道:“爷记得,一审的结果很清楚,姚观贿赂主考一事,乃是以讹传讹的谣言,并没有三千白银的确凿证据。”

“那一定是他们怕被查出来,又贿赂了查案的官员!”有人大喊着。

云禩笑道:“这敢情好了,要证据,证据摆在你们面前了,又说是假的?所以你们觉得是真的,才是真的,你们觉得是假的,那就真不了,对么?”

孔尚任一时语塞,云禩道:“若你们觉得证据是假的,便查出一个真的来。”

孔尚任道:“我们又不是御史,又不是督查,如何能查的出端倪?”

云禩道:“好!你们查不出来,今儿个八爷来给你们查查看。”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云禩说的是甚么意思。

云禩招了招手,“嘭!”侍卫立刻将茶楼的门关上,众人更是面面相觑,这架势怎么看起来像是要……关门打狗?

云禩一笑,室内关上了门窗,整个茶楼看起来有些昏暗,云禩的笑容温柔到了骨子里,却越发的冷酷起来。

云禩道:“今日我便来查查散播谣言之人,第一个传出乡试舞弊的人是谁,若是不说,谁也走不了。”

“八爷你这是做甚么?!”孔尚任义愤填膺的道:“有人贪污舞弊,八爷不去抓这样的人,非要为难这些学子么?”

云禩道:“正直是好事,但孔大人,有的时候正直也会被人当枪使,到最后,不仅是伤了别人,自己也会被连累。”

历史上的孔尚任仕途一帆风顺,却突然被康熙斥责罢官,虽然没有明说,但云禩觉得和这次的顺天府舞弊案件脱不开干系。

毕竟顺天府乡试案闹得沸沸扬扬,最后姚观是无辜的,那通天榜便是鼓动煽乱的反作,孔尚任能有好果子吃?

云禩走过去,找了张椅子悠闲的坐下来,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道:“我已然打听过了,顺天府乡试舞弊之事,就是从这茶馆儿传出来的,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查处一个所以然来,谁才是这个源头,若是没人承认,一个人也别想走。”

学子们面面相觑,孔尚任被云禩的“气焰”激怒了,刚想要反驳云禩,云禩摆摆手,已经有侍卫上前,捂住了孔尚任的嘴巴,把他拖到一边去了。

云禩笑道:“孔尚任不过一个小吏,你们想让他给你们撑腰,想的也太简单了,今儿个八爷就把很话儿放在这里,不揪出制造舆论之人,你们……同罪。”

茶馆便是舆论的兴起之地,也是舆论的扩散之地,很多人都像孔尚任一样,被舆论激怒,虽然此事与自己无关,但都为了学子们打抱不平,所以才闹得沸沸扬扬。

云禩道:“这中堂贿赂主考,大学士贿赂主考,三千两一万两,有模有样儿的,到底是谁传出来的,你别说你们不知道。”

书生们聚众在一起,也是互相壮胆子,如今看到这势头不对,全都闭上嘴巴,谁也不想开口当这个出头鸟。

“不说?”云禩一笑:“不说好办啊,你们看到了么,我这个四哥,乃是京城里有名的冷心冷性,他的手段,可没有八爷我这么温柔了,谁想领教领教?”

四爷:“……”

书生们吓得没了主意,纷纷后退。

云禩环视一圈,找了一个最怂的,拍了拍自己的袍子,走上前去,笑道:“你想说说看?”

“饶命啊!饶命啊!”那书生果然怂的很,咕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道:“八爷我甚么也不知道啊,我就是……就是在这里喝茶,喝茶啊!真的甚么也没传,我、我……”

云禩亲和的一笑,把人亲自搀扶起来,简直是给一棒子送一颗红枣,温柔的道:“我又没说你有甚么罪过?只是问问你,你可知道,是谁传出的舆论?”

那书生一个劲儿的筛糠,分明八爷的嗓音温柔又亲和,却说不出来的怕人。

“我……我说,是一个姓王的书生,我和他不熟啊,我第一次听说舞弊,就是听他说的,当时……当时我还看到他发了传单,上面写着中堂舞弊三千银两等等,我只是看了,我没有谣传啊!”

云禩点点头:“姓王的书生?他今日可来这里了?”

“没、没来。”那书生摇头,道:“他没来,不过我知道,他家里住在这条街的尽头,那户最破烂的就是。”

书生吓得怕了,简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全都给说了,也免得云禩多问。

云禩一笑,说:“好得很,早这样不就完了?”

找到源头就好办了,去把那个姓王书生抓起来问一问,真相便能大白了。

云禩准备离开茶馆,临走之时道:“把孔大人也带上,请孔大人亲自看一看,通天榜的真相。”

孔尚任被他们押解着,也离开了茶馆,一行人往街角的尽头走去。

这地方并非是富人聚集的地方,而是平头百姓居住的地方,还是整个北京城最贫困的地方。

街角有许多破房子,就是一个大杂院,拆分出很多小房子,很多百姓住在一起,其中有一户格外破破烂烂。

云禩走到门口,门上都没有锁,也没有关门,半敞着大门,里面一个人也没有,看来那姓王的书生并不在家。

哗啦啦——

冬风吹拂着书页,发出清脆的响声。

云禩定眼一看,很好,是传单。

因着狂风的缘故,地上散落着很多传单,上面分明写着某某中堂贿赂三千两,某某大学士请吃请喝,某某巡抚找人顶替儿子代考,等等等等,一条条有模有样。

云禩点头:“看来就是这里了。”

嘎达!

四爷胤禛听到一声轻响,蹙眉道:“有人。”

他说着,回头朝门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一个人探头探脑的,被发现之后,立刻想要逃跑。

胤禛反应很快,呵斥道:“拿下!”

“是!”

侍卫冲上前去啊,一把抓住那想要逃跑之人,是个中年男子,一身破衣,看起来很是落魄,被他们抓住以后,脸色煞白,一直在筛糠。

孔尚任似乎认得他,道:“王兄!”

云禩一笑:“原来你就是王书生啊。”

王书生喜筛糠的颤抖着:“你们……你们是甚么人?孔大人可是朝廷命官,你们竟然敢抓朝廷命官!”

云禩道:“这你都看不透?孔大人是朝廷命官,我们敢对孔大人不敬,那必然是比他还大的朝廷命官了?”

王书生一听,脸色更是煞白,好像做了甚么亏心事儿一样。

云禩道:“我问你,这些传单,是你写的?”

“没、没错!”王书生道。

云禩又道:“这三千两,一万两,请吃喝,清代笔,都是你亲眼看到的么?”

“没、没错!”王书生又道。

“哦?那你眼睛还挺多。”云禩笑道:“你怎么知道王中堂在庆丰楼摆宴贿赂了主考官李蟠?又怎么知道巡抚年羹尧,送给了副考官姜宸英一坛子一千两的美酒?都是你亲眼看到的?”

“我……我无意间看到的,不行么?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行,当然可以。”云禩话锋一转,道:“但是,若这些是诬告,你和你家人的脑袋,足够落地十次的!”

王书生明显咽了一口唾沫。

孔尚任不忿的道:“八爷!你这是要屈打成招么?皇上已经责令都察院左都御史和江南道御史协同查案,两位御史还没有定案,八爷这么着急为何?”

“我自然着急。”云禩转头看向王书生,幽幽的道:“我再问你一遍,这些可都是真的,若是有一条诬告,你和你家人的脑袋,必定落地,到时候可就不是一声响儿了。”

孔尚任道:“王兄!你不必害怕,我虽人微言轻,但也绝不会放任不管的,你……”

他的话说到这里,就听到咕咚一声,王书生不等他说完,直接跪倒在了地上,双膝一曲,咚咚咚的开始磕头。

“饶命啊!饶命啊!”王书生大喊着:“都是……都是我编出来的!我……我只是随便写一写而已,我没……没看到舞弊。”

孔尚任一愣,道:“王兄你这是……”

王书生失声大喊:“小人无知,小人无知!小人只是……只是一时气不过,所以随便编纂了两句,哪知道……”

王书生年纪不小了,也是个中年书生,他考了好几次科举,但是全部落地,这次科举也不例外。

放榜之时,王书生看到自己再一次落地了,而高中第一名之人,还是他识得的人——姚观。

王书生和姚观是同乡,姚观是商贾之后,家里有钱,为人又聪明,虽然看起来呆头呆脑的,但竟然十分了解国家大事,说起来头头是道。

王书生心中不服气,凭甚么都是同乡,姚观家里有钱,又能高中,自己才华也不小,考了这么多次,却一次也没有高中,老天爷待人也太不公平了。

王书生道:“那日里我喝多了酒,越想越是不忿,就……就随便写了一两篇文章。”